“你回去罷,就說我在附近賞花,到了時候自會回亭中去。”
柳因心想,蒼時大抵也需要獨自思索片刻,便點點頭,沿原路返回。
她的身影繞著小徑一轉、一轉,消失在儘頭。蒼時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目光凝滯。
她倒不至於為了謝寒去求母後,隻是世家的姑娘婚事常常由不得自己做主,怪可憐的。
謝寒若是沒了婚約,也未必會和蒼時多些什麼情分。蒼時曉得這個道理。
年少的心總像待開的花蕾,得見一陣春風,便歡喜一陣。春風總也有儘時,驚鴻一瞥的情意,燒燈亦難續晝。
微風過,荷香陣陣。
蒼時思忖間,不經意念出謝寒的名姓,旋即笑了,轉而看向眼前這片荷花,若有所思吟道:“當年不肯、嫁春風——”
下句在心頭遲遲不放,片刻枯寂時,忽然聽見身後有人續詩。
“無端卻被秋風誤。”
蒼時回頭,隻見綠衫的郎君倚在樹邊,隔著幾從野草遙遙望來。
“謝劄?”蒼時驚異,“你在此處待了多久?”
“原來殿下分得清我與家兄。”謝劄淡淡一笑,“恰好殿下來時,我便在了。”
難不成他把方才的話全都聽進去了?蒼時臉色一變,又聽見對麵極為疏離地說假話。
“隻是隔得遠,並未聽清。想來是殿下同閨中密友的體己話,也不便聽。待人走了,我才好過來。”
蒼時心上一鬆,又謔道:“待人走了才好來?謝劄小公子,心中並無男女大防麼。”
謝劄垂眸,道:“臣心中所想,殿下並非如此守禮死板之人。”
“倒也不錯。”蒼時瞧見他衣袂上落了草,便起身去拈掉。
謝劄怔了一瞬,蒼時瞧他這呆愣的模樣便笑了,本想著調侃兩句,又作罷。
“你獨自一人在外麼,你哥哥在何處?”
謝劄墨般的瞳子微微一動,輕笑道:“臣不知。家兄或在清音坊,或在天香樓,抑或是同哪位佳人共遊鶴水河畔罷。”
蒼時:“你這般語氣,叫人心生誤會。”
“倒是想問,殿下誤會了什麼?”
“誤會的是——我猜想那佳人是小公子心上人。故而你心中苦澀,積鬱難解,來遠郊散心。”
“家兄若心有所屬,身為胞弟,不可覬覦。”謝劄道,“兄長亦不會對弟弟橫刀奪愛。”
蒼時笑了一笑,不知他所言何物,隻是覺得這人太過正經沒有意思。
兩相沉默間,蒼時正要告辭,謝劄忽然發問:“殿下,若有人當真覬覦,你可會覺著此人僭越?”
蒼時霎時間覺得,謝劄並非麵上這樣謫仙般的人。然而他說這話時,波瀾不驚,倒叫人惶恐是自己想歪了。
於是蒼時冷靜答道:“心上人,也不過是單相思。覬覦手足的眷侶,才是置倫理於不顧。”
謝劄又問:“若是有了婚約,當何解?”
“婚約一事鄭重,當以叔嫂視之。”
謝劄似笑非笑看向蒼時,並不吐露心中所想。
蒼時無端覺著他看出了什麼,才會問婚約。可她竟擅自用謝劄的角度去回答了他的問題。這樣一來,豈不是像她把自己擺在謝寒心上人的位置。
謝劄道:“兄長傾慕一人,奈何婚約在身。若是殿下心有所感,真幫了柳因姑娘。婚約一解,大抵可造福三人。”
蒼時不願意同他拐彎抹角,急於知道他心中所想,直接拋問:“哪三人?”
謝劄低頭,隨意攤開手掌,扣下食指:“柳家千金。”
扣下中指:“兄長謝寒。”
他放下手,看向蒼時。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