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濯安卻神色平淡,往後退半步。“天色已晚,蘇小姐先好好休息。”
仿佛並不在意她剛才的親近是不是故意,張了張口,蘇纓隻好咽下解釋。
他說完就走,寬大的衣袍隨步伐擺動,到了門前卻因為一陣響動頓了頓。
蘇纓頓時臉爆紅,捂著方才發出咕咕叫聲的肚子。
雖然一天沒吃飯,這也是身體的正常反應,仍不免覺丟人。蘇纓窘迫的抱著肚子,直直盯他後背。
可太子殿下也隻是停了一瞬,就旁若無事的走出去。
門被再次合上,蘇纓又跌坐回床上,心緒複雜的喘息。
她不自覺回憶著方才太子殿下的反應,想從中尋出蹤跡來判斷他的態度,他言語溫和有禮,可更像是自身修養使然,那種姿態與其說是溫柔,更不如說是疏離。
蘇纓原本還有微渺的期待,或許他嫌惡也好,可憐也罷,總能丟她出去。
但他好似就這般平靜漠然的接受她的存在,就像是家中被擺了一個物件,談不上喜不喜歡,也就更無心管她是去是留。
他態度不明,蘇纓就不知該如何應對,茫然無措坐著,肚子還在抽動。
卓公公就在此刻領著一群丫鬟魚貫而入,她們都端著托盤,精致的飯菜被迅速擺放桌上。
蘇纓錯愕瞧著,冷拚五生盤,金鈴炙,龍鳳水晶糕,乳釀魚,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菜樣,比蘇府年節宴請時還豐盛。
丫鬟們擺放好碗筷便迅速退下,卓公公衝她笑著拱手。“時間緊,來不及做其他,小姐將就用。”
這才終於敢相信,這些都是給她一人吃的,蘇纓局促坐著,口腔中分泌唾液。
瞧出她的拘謹,卓公公本想離開,又想了想衝她低聲道:
“小姐,容老奴多嘴一句。沈公子事出意外,但畢竟斯人已逝,小姐不必為了他垂淚絕食。”
玉箸僵滯在空中,蘇纓愕然,直等卓公公退下了才反應過來。
他們竟以為,她都是在為沈公子傷神嗎?
——
或許是積累的疲憊,也或者是床褥太軟,蘇纓在這陌生的環境一夜好眠。
等朦朧睜開眼時,天光都已大亮了。
蘇纓騰的一下坐起來,昨日吃過之後,她累的連洗漱都顧不上,合衣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此刻一瞧,身上的嫁衣都皺皺巴巴。
況且她也總不能,再穿著一身嫁衣行走。
無奈歎氣,蘇纓拉開床幔穿鞋,眼神無意瞥過一旁後猛地愣住。
桌案上擺放著托盤,裡麵是全新的一整套衣裙,甚至有相配的發簪手釧。
水紅色褶裙,大片的芙蓉花綴在裙角,繡花不知道用的什麼絲線,閃動著天然流光。蘇纓隻試了試,便覺柔軟貼身,她遠遠衝鏡子中瞅了一眼。
從未穿過的豔麗華貴,仿若將她整個人都烘托做了神妃仙子。
咬咬唇,蘇纓換好衣服後隻取出一根素白銀簪,將頭發挽起了事。
她知道這些對於太子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她沒道理去占人便宜,就連這件衣服,若不是無可奈何,她也不會穿。
打開門,蘇纓才看出此處似是一座單獨院落,外麵庭院廣闊,隻這一處就幾乎要抵得上蘇府的大半個宅子。
不少的丫鬟們正在無聲灑掃,聽到她出來了,遠遠一行禮便有人飛快出去。
不多時,就瞧見卓公公走來。
身後照例跟著一群手捧早膳的丫鬟。
從剛才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蘇纓就一直心中驚訝,再看比昨日還要豐盛的早膳,她難免因不習慣而心中惴惴。
“小姐醒了。”卓公公笑意不減,揮手讓彆的丫鬟們都先下去。
在他的目光下,蘇纓隻好在桌邊坐下,按捺許久才問:“殿下呢?”
“殿下每日天不亮就要入宮,去與政事堂的大人們議事。”往日裡,卓公公都是要跟著去的。
見她不動,卓公公便自然的走上去為她盛湯。
蘇纓受寵若驚的接過來,生怕他再動,忙埋頭去吃。
各碟都不過隻動了一筷子,她就撐得肚皮滾圓,擱下筷子略有些心疼的看著剩飯。
“多謝公公,為我準備衣衫首飾。”蘇纓站起身,標準的衝他行禮。
“誒呦,小姐快起。”卓公公攔下她的動作,“這可不是老奴的心思,折煞老奴了。”
隻當他是客氣,蘇纓笑笑,忐忑的問出心中真正所想。“我現在想回蘇府一趟,可以嗎?”
卓公公不解她為何會這樣問,“殿下有說,蘇小姐不準外出嗎?”
蘇纓搖搖頭,神色越發茫然。
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能隨意走動,還是必須呆在這裡。
“那便是可以,老奴去準備。”卓公公先拍了板。
這短短一日來的衝擊太多,蘇纓被領著走出府門,看著聲勢浩大的隊伍時,都已能繃住麵不改色。
兩駕馬車,前有扈從,後有婢女,足足占了半條街。
卓公公麵有愧色,“殿下往日裡喜清靜,府中下人不多,隨行隻有十五婢女,二十護衛,怠慢蘇小姐了。”
抽抽嘴角,蘇纓不合時宜的想,恐怕昨天送嫁的人都沒這麼多。
“公公,不用這麼多人,我自行去就好。”蘇纓拒絕,她與太子毫無關係,借他的勢享用這些,她實在受之有愧。
卓公公與她好一陣勸說,才各退了一步,隻準護衛與婢女各五人跟隨。
馬車寬敞且快,坐在裡麵沒有多久,蘇纓就到了蘇府門前。
下了馬車,蘇纓走在最前麵,蘇府中的所有下人都在見到她後怔愣在地,沒一人反應過來通報。
等到了前廳,蘇纓邁腳進去。
啪!
一碗濃湯就倒在她腳下,裙角被濺到臟汙,她不覺皺了皺眉。
“呦,這不是服侍了太子殿下的大小姐嗎,這便回來了?”
柳氏的嗓音從裡麵傳來,撚酸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