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很輕,伴隨著細風總有一種飄然的感覺,翠珠怔然,但也並未察覺這話有什麼不妥,立即點頭,遞出手裡的油紙傘給謝知雪。
謝知雪搖頭,“我去前麵一個亭子等你,你快去快回。”
翠珠見她不收,隻好拿回了傘朝她點頭,轉身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謝知雪看著翠珠的身影逐漸走遠,那雙烏瞳上點綴著雨珠,眸底分外的寂冷。
片刻,她的步伐不是走向陸家三房,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天青雲低,雨勢大了起來,謝知雪身上的衣衫漸漸被雨水給浸濕,烏鬢上被浸濕了一塊,發絲貼在她的臉上,順著她下顎彙聚成一滴滴水珠,墜落於地。
她來到了昨日陸明含與她說的水榭,池麵漣漪不止,未來得及盛開的白蓮在昨夜暴雨的摧殘中,落了一池的碎花,而那水榭的小窗關上了,顯然是有人住在裡麵。
謝知雪看著走向水榭的廊道,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
——兄長喜靜,下雨時更能心安,平時我們都不敢靠近這水榭,唯恐叨擾了他。
——以前有不少女子裝迷路想要進那水榭一窺兄長,都被兄長身旁的長廝給打發出去了。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她的雙眸,她的心慢慢冷下。
最終,她朝著水榭走去。
水榭門扉緊閉,謝知雪伸手去敲,過了一會兒子功夫,裡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打開,裡頭的人看到謝知雪容顏時,也是一時晃了神,但也就一瞬,他立馬詫然問道,“你是?”
謝知雪上下都被濕透了,似是被冷的哆嗦,細白的小臉,唇豔紅上麵掛著水色,她睫毛打顫,嗓音有些可憐,“我是謝家之女,三房夫人是我姨母,她邀請我來陸府喝茶,可是我不認路,又與婢女走散了,能不能拜托你們去找一下我的婢女,她叫翠珠……”
她嗓音嬌柔,許是被凍著,尾音帶著一點輕顫。
雨幕中,她細白的臉猶如蒙著薄紗,但那雙漆黑的眼睛卻楚楚可憐的望向他。
仇天看著眼前可憐楚楚的女子。
這麼些年,一直心懷不軌想要刻意接近他們家主子的不少,他不禁皺起了眉,“抱歉姑娘,這裡不容外人,你要尋不到人,往前麵直走,去雲香閣找管事,他會帶你去的。”
謝知雪顯然是極為不好意思,菲薄的臉掛滿了胭紅,頭都要抬不起來了,“我,我去過了,那屋子沒人。”
仇天見慣了矯揉造作的姿態,自認為會看人,眼前的姑娘實在不像是在騙人。
但想起主子的性子,一時兩難。
謝知雪退一步道,“這位小哥,我可以在外麵等著,等到你們尋人回來,我絕不踏入這水榭半步。”
仇天更加為難,他現在當值自然走不開,但那可憐的姿態實在讓人不免心軟。
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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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灰燃儘,陸明璋睜開眼時,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書案上鋪著大批公文,堆砌如山。
他眸底的欲色還未退儘,喉頭如同吞了火,在胸膛之間陣陣燃燒。
那雪腮胭紅,杏眼迷離的畫麵像是纂刻映入腦海,鼻息好像還殘留著那獨特的軟香。
情動時那一句帶著嗚咽的一聲,“三郎……”,心緒倏然撥亂,他冷峻的眉目不忍輕輕蹙緊。
那模樣倒是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僅僅隻是一麵之緣的人。
陸明璋不由閉目,昨日那略帶羞赧的謝家小姐,記憶雖朦朧,但那種感覺是相似的。
這半年他日日夢魘,夢見的都是同一個女人,日日糾纏,極儘歡愉。
所以看到謝家小姐那一刻,他竟感覺像是夢裡的女子走出來般,破天荒的多看了一眼。
但他素來克己複禮,節欲戒念,斷不會因為一個夢境而去查一個女子。
隻是,太像了。
他赫然睜開眼,惟餘薄冷之色。
屋外卻傳來一陣極為輕的歎聲,“小姐,我家公子正在休憩,奴實在走不開。”
陸明璋微頓,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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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雪看得出來,陸明璋身邊的人被他訓教極好,就當謝知雪以為自己要失敗時,忽然聽見水榭上方傳來吱呀聲,一道清霜般的聲音透過霧水傳來,“什麼事。”
聲音簡短,但不容忽視。
仇天驚了驚,立馬轉身回稟。
謝知雪沒仔細聽仇天說了什麼,而是隔著那濃濃的雨幕看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水榭的二樓,男人身形逆著光,一方光亮照亮他素墨色道袍,領口鬆散,露出修長的一截脖頸,上麵凸起的喉結隱隱帶著幾分欲色,臉埋在陰暗之處,看不清。
這方仇天已經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謝知雪看著那道身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久久地,她聽見那冷沉之聲道,“讓人進來吧。”
就是這麼一句話,仇天怔了又怔,反複回想幾遍,這才倒抽口涼氣。
公子居然肯放女子進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