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幻即離 伽衡還以為她看到屍體的……(1 / 2)

敕勒歌 赭梧 3768 字 8個月前

伽衡還以為她看到屍體的死相會被嚇到,阿忍卻相當冷靜地重新蓋上白布,將一隻手虛虛按在他身上,輕聲道:“如是我聞。”她誦《地藏經》的速度極快,伽衡第一個字還沒聽清楚時,十餘個字已經從她的唇中溜過。她隻挑選了一部分念,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朝著屍體雙手合十、閉眼低眉。隨後對他道:“他是個善人,有好去處。”

他知道她在說六道輪回的事,卻隻是注意到她臉色蒼白,“你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雖然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麵,但是比起害怕或者惡心,我心中......滿是憐惜。”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剛好抬頭看伽衡,一滴眼淚無意識地掉落下來,很乾脆、純淨的一滴。伽衡完全呆住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伸手幫她拭去了那一滴淚。

兩人同時回歸了正常狀態,阿忍幾乎是向後跳開一步,低下頭去。伽衡見過橫死的人太多了,想必自己將來也是一樣的死法,和牲畜一起死在野外,誰也不比誰臭的晚。然而,然而阿忍的神情是那樣莊嚴慈悲,讓他為她的悲哀而感到悲哀,為她的善心而發出善心,他本不信《地藏經》能超度死者亡魂這種說法,人死了就死了,哪裡有這麼好的事?

都說有伽衡的隊伍不可能死在沙漠裡,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永遠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帶著的水能喝十天,他必然會規劃一條第七天就到河邊的路線。天道是很殘酷的,它永遠在伺機殺你,你要隨身帶著刀劍。

所以人死了,還能有下一輩子這種好事,老天難道會允許它發生嗎?

他不信。但是阿忍說什麼就是什麼。

聞辯繞開人群,獨自走到被卸下的貨物邊,打開木箱,趙無量的泥塑就被紅布包著,靜靜地立在裡麵。這樣有五竅的泥塑都要用紅布包,以免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身,趙無量甚至用繩子打了死結、貼了封條,避免任何人中途打開看。

伸手去摸,彆人可能會因為感受不到泥塑的細節而無法判斷具體是什麼像,但是他心下立刻了然,不是有伽衡那樣與生俱來的天賦,而是因為太熟悉了。

他的手在塑像麵部撫摸了幾下,輕輕蓋上棉花、合上木箱。轉身叫來章堂,吩咐道:“今夜無論如何不能留在這裡駐紮,還請大家無論如何出了山再歇息,一人給三十貫。快去叫他們儘快啟程。”章堂領命去了。他又繞開人群回到自己的駱駝身邊,騎上去,把手插進它脖子的絨毛裡取暖。他覺得冷的出奇。

雜役們於戌時三刻整頓好貨物和牲畜,打起火把繼續行進。阿忍的馬車是不能坐了,伽衡便把巴瑞施瑪給她騎,這駱駝是他從小調教出來的,把它扔在千裡之外它也能識途找回來。

阿忍於是走到它麵前,拍了拍它的吻部,“巴瑞施瑪,趴下來。”

駱駝瞥她一眼,巍然不動,滿臉寫著“都說了我是我主人調教好的”,伽衡便從後麵走過來道:“我抱你上去吧。”

“啊?不不,”她慌亂地用手去夠巴瑞施瑪的背,“你趴下來嘛。”雖然說又不是沒抱過,但剛才是特殊情況,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現在回頭看見伽衡滿臉真誠地站在那裡,又回頭看看氣定神閒的巴瑞施瑪,還是本著不想耽誤啟程的心理答應了。

伽衡不是橫著抱的,那樣她不好直起身上駱駝。他蹲下握住她兩條小腿,慢慢站起來,阿忍隻好坐在他左肩上,雙臂挽住他的脖子。他身上的衣服又冷又濕,然而體溫正隔著兩層層布料傳到阿忍大腿上,她的心砰砰狂跳起來,僵直著一動不敢動,即使伽衡扛得很穩。她把手挪到巴瑞施瑪的駝峰上,跨上去,伽衡笑著送開手退後兩步。

好高,她緊緊攥著韁繩,頓時有種掌握全局的自信感。向前一看便知道聞辯正在和章堂說話,還沒開始走動,便向伽衡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伽衡隻當她怕高,一邊再次靠過來,一邊道:“沒事,隻要你不睡著就掉不下來的……”

第一次以這種角度看伽衡,他的發型從上麵看還挺好看,兩邊的麻花辮向後收到一起,用一顆珊瑚珠子固定起來,以免長發飄到臉上遮擋視線。她用袖子內襯給伽衡擦了會兒頭發,小聲道:“這種天氣濕著會留下頭風的。”

換伽衡不知所措了。他最終虛虛張開雙臂,怕她雙手都離開韁繩會失去平衡。

一會兒她就縮回去,耳朵紅的像要滴血,靜默片刻,又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道:“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方不方便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