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芙蕖 哈爾今日才算知道這珊瑚扇……(1 / 2)

敕勒歌 赭梧 4050 字 8個月前

哈爾今日才算知道這珊瑚扇有多不尋常,自知是買不過來了,也就作罷,隻是非要伽衡把晚餐請了。

“你要去哪吃?彆說是去平康坊。”

“吃家小店有什麼必要讓你請。”

伽衡看阿忍,阿忍看餘勒多斯,餘勒多斯扭過頭。哈爾環視一周,恍然大悟:“哦哦我都不習慣你這這這......行吧,你送趙娘子回家。”四人在街口道彆,哈爾還送了阿忍幾副螺鈿殼花鈿和自己的名帖,說如果遇到困難可以報他的名字,他在江湖上可有名了。伽衡又在旁邊憋笑,阿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連連道謝,她覺得哈爾還是挺可愛的。

“他說不習慣,”分開後伽衡立刻對她說,“那是他硬拉著我,我絕對不曾——”

阿忍笑道:“我可沒問。你不是還要在店裡忙嗎?”

“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認得路。”

“我送你回去。”伽衡堅持道,“另外有件事要告訴你,關於我個人的,即使是哈爾這樣的熟人都不知道。”他剛要繼續,阿忍連喊幾個“停”,“既然你不願對彆人說,那也沒必要對我說。”

“我願意跟你說!不是,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剛剛才想起來。你可以聽了以後再決定要不要......嗯......接受。”

阿忍回過頭,第一次在伽衡臉上看到猶豫和焦慮這樣的神情,倒是有些驚訝了。“你有過妻子?”

“沒有。”

“那便彆說。”她把雙手背在身後,俏皮地退了一步,“什麼接受不接受,我還什麼都沒答應呢,以後再說也不遲。不勞你送這一趟啦。”言罷兀自回客棧了。

後麵幾天都沒機會見到伽衡,想來他生意上忙得很。第三日是上元節活動的最後一日,聞辯回到客棧,同她一起去拜謁王給事,他換了身寶相花紋兔裘,戴襆頭,比平日方便的胡服扮相顯得更風流蘊藉、品貌不凡。

阿忍笑著行禮:“天官賜福,上元安康!您這身新衣真好看,穿上後倒不像個商人,和街上那些文人雅士沒什麼區彆。”她今日加了義發,梳著高而端莊淑雅的峨髻,是為了拜訪義父的朋友而鄭重打扮了的。

聞辯這幾日幫忙處理賭坊事物,連花燈都沒有看,他覺得照影個性散漫、並不適合做生意,對聞法更為頭疼。昨日與幾位官員在酒樓吃飯時,他聽見兒子的聲音從屏風左邊傳來,高聲談論太子和永王,連他狐朋狗友的議論和舞女的嬌笑都掩蓋不住。他立刻與幾位同行者道了歉,衝到隔壁揪住聞法的耳朵就往回走,聞法一路謾罵、拳打腳踢。今日進門時太陽穴還在突突猛跳,見了這樣乖巧有禮的姑娘,什麼煩躁都煙消雲散了。他伸手摸了摸阿忍的頭發,又黑又亮,其上還有榆木刨花水的清香。

兩人乘的馬車,在駛過光德坊和延康坊間時聞辯示意她向外看,宮門口的空地上有一座高十五尺的蓮花燈,外層將密密麻麻的花瓣粘在木質結構上,其中燃香無數,戒香的煙氣彌漫在街道間。阿忍扒在窗口讚歎,聞辯微笑道:“為你祈福而點的。”

“謝謝聞先生!可這要耗費多少錢啊。”

“我最不缺的便是錢了。”

阿忍怕惹他不高興沒多說什麼:既然衣食無憂,為何一直在外親力親為地跑商,而不待在家陪陪妻兒呢?不過人家的家務事自是輪不到她指手畫腳的,更何況聞辯沒主動提起過妻兒,她便隻是感念聞辯對自己的關愛。馬車一路沒拐彎,到了懷德坊,王維位於長安的宅邸便在此坊內。久聞他寄情山水,在終南山有一間輞川彆墅,其中山林湖水、亭台樓閣既富有自然之趣,又具神工鬼斧。然而這現在是非常時期,官員需要待在長安城內,王維隻能在這裡接見他們,阿忍還頗為遺憾不能看一眼輞川彆墅。

應門的是一對少男少女,男孩沒睡醒一樣,女孩很熱情,回去通報一聲後就引著他們往裡走。庭院空蕩蕩的,既沒精心打理花草,也不見什麼仆從經過,女孩介紹道:“我家主人淡薄喜靜,所以家裡沒幾個下人,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我叫紅豆,有什麼需要可以叫我的。”她不會客套,也不懂“趙無量之女”是什麼人,滿臉稚氣,看著隻有十四五歲。

遠遠地看見有個人影站在宅前,衣冠整齊,長身玉立。

後世評價王維“如秋水芙蕖,倚風自笑”,阿忍此刻也是被這個老人的氣度風姿震撼到了。他年近花甲,消瘦卻有清逸出塵之表,遠遠看見他們便伸臂平揖。聞辯是晚輩,連忙跑幾步過去還禮,阿忍跟著一邊跑一邊掏出義父的那封信,鞠躬時舉到頭頂。

“這位便是趙師傅的義女,趙安忍小娘子。”聞辯見他沒主動說話,將阿忍往前推了推,“聞某乃一介市井商人,久聞摩詰居士的詩名,這回蒙幸與趙娘子一同前來。”

王維微微笑了笑,對二人點了點頭,“不敢。二位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