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hemeron 想怎樣就怎樣。……(2 / 2)

“我不這麼認為,隻有兩者層次相近並且具備某種相似性,比較才有意義。”南宮神翳說,“Alphonse堅信完美意味著沒有弱點,而我恰恰相反。”

如果把Aleph-D的藥效比作水滴石穿,經年累月隻鑿通中心一點,DⅡ就是走石飛砂,起點無從說起,卻必然在短時內見證終場。相較Annihilator,DⅡ還保留了半點人性。

人性。

誰有?

“Gimel是我給DⅡ創造的弱點,”南宮神翳繼續說,“它比DⅡ更早立項,也可以說Gimel才是整個Aleph項目的重心。遲早會有人攻克Aleph,不如我來握住先機。”

夜重生讚賞:“可攻可守,不錯的想法。”

“也隻是想法罷了。你雖然看好Aleph的前景,但並不認為它的潛在價值能超越Annihilator的後續成果。天來眼接下了芙蓉骨的研究,你仍然在觀望,翳流不占優勢。”

“這就錯了。翳流、瀧海,誰占優勢都無區彆,就像你說的,這種比較沒有必要。”夜重生按著棋盤邊緣,兩手撥著兩枚異色棋子。棋子的勝負不在棋盤的關心之列,它隻需要考慮棋子總數以推導承載的重量。“明明可以共贏,卻為了意氣之爭放棄利益,你這一步有欠考慮。”

“和叛徒共贏?”南宮神翳的手機震了聲,他看向手表,“我沒那麼高尚,至少做不到同你一樣饑不擇食。”

夜重生:“你還是打算拒絕?”

“不存在打算。我原本無意應約,但最後一次表態,總得正式一些。”

“看在Alphonse的麵子上,容我提醒你的處境,Annihilator抑製劑進展緩慢,你熬不到那個時候。中州市也不是隻有芙蓉骨。”

“說起Aleph-D的手下敗將,我還得感謝他們。如果不是想看他們一次次與解藥失之交臂,我不會對Gimel這麼上心。”

“我說的不是他。”夜重生說,“幾年前,中州市局派人調查翳流,你身邊早就有他們的人。”

“‘藥師’。”南宮神翳說,“據我所知,中州市局在重新調查二十年前的舊案。你覺得是舊案先水落石出,還是翳流先分崩離析?”

“你在中州市局安了人?”

“沒有。用這招對付笏政,有失風度。”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方法,他奉行因人製宜,“我剛好有一個擅長打探的朋友,他等下會來打個招呼。”

夜重生臉色終於有了變化:“異度?”

“你和天來眼合作,我當然要向前輩致敬。”南宮神翳說,“時間快到了。”

“茶還沒喝完。”夜重生恢複從容,“和人有約嗎?先發個消息致歉吧,出門以後你就沒這個空了。”

“沒人約,隻是不想熬夜。”南宮神翳看看手機,改口說,“現在有了。”

半小時後,他回手打空第二把P365,身後車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騎手配合滑胎過彎,把追擊甩在身後。

“搞定。”騎手減速,“夜宵我請。”

“我請吧。但你不是說不準熬夜?”

“今明兩天例外,”騎手懶懶地說,“壽星和陪壽星慶生的人有權熬夜。過不過生日隨你,這個便宜我占定了。”

摩托車停在峴匿區大學路上[8]。臨近聖誕,街上小店都掛上了節日裝飾,離他們最近的櫥窗用聖誕噴雪繪了一隻鈴鐺,燈光變換,像有人搖鈴。X大選修課集中在十二月中旬安排考試,今天是節前的周末,還有幾對校園情侶在八點的冬夜逛街。

認萍生摘下頭盔呼氣,被冷風刮了臉,南宮神翳順手幫他把拉鏈提到領口,有幾分鐘,他站著沒動。

“我有幾年沒開這麼猛了。”認萍生望向近處的教學樓,努力讓語調輕鬆,沒成功,“唔,誇大了。技巧還是生疏不少,難度大的動作現在都做不動了,車是借的,不然還能給你顯擺一下。”

“母校?”

“嗯哼。我家離學校近,周末經常回去住,很多人知道。大一時有人和我表白,理由是顧家,我室友差點沒笑死。”

“你以為會是什麼理由?我是說表白。”

“長相?性格?車技?總歸不是顧家。”

“那你想聽什麼?”

認萍生摘下戴著開過一槍的手套,緩了緩才去端視他,今夜第一次,在得知細情、回神時帶著兩把槍闖進冷風後。

黑夜裡的人背對他點了今夜的第一支煙,放縱得很灑脫。他沒見過他這樣:從肩頸到指端星火全是狂恣剔透的少年氣,如地火湧躍,炫目駭人,又猝不及防。從來都是。

他遲徐收回粘纏的目光,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

不該用譬喻去看一個人。觸情而譬喻,譬喻而濫情,循環具存,無門撤身。剝離夜色,地火不美不成活。那個人隻存在於日落後,在那裡自在冒險、真正愉悅。而他從未想過去改變稍許,即便是在最初。他甘願入場,扣動扳機,沉湎於犯罪與犯戒後的曛然。他有一部分屬於這裡,他並不驚異。

硝煙味像沉在深夜的基酒,薄荷煙氣背對他飄落,輕如軟浪,柔和、一蹴即至剔出他們原初的麵目。

那杯酒不會好喝。

他迎麵接下這縷煙。

他彈灰時滯了滯,轉睫鬆緩如昔。

鄰近的酒吧在放歌,朦朦朧朧,七回八繞。

一小時前他們闖出一場圍獵,袖口硝煙殘留,實在不算良夜。一小時後煙氣後的眼睛很亮,聖誕彩燈閃爍瘋鬨,又不能不算良夜。飆車讓人迷狂,夜風讓人冷靜,兩極猝然相撞,找不到平衡。

“沒想過。”他奪走他抽了不到一半的煙,頭一回試,一嗆,緊接著抽了第二口。

薄煙叛逃,雲遮霧罩,像一張唇,一個人,一絲無法捉牢的感覺。煙騙人上癮,雲霧裡沉陷失度,薄荷偏涼冷醒神。後半句話燒了半支香煙的命限——“聽一個理由就得還回去一個,比較費神。如果接受了,”他眼神暗下去,“我會這樣——”

他含著煙味吻上去。

他把他抓牢了。

一對情侶走進酒吧,門一開一合,歌聲飄遠:“給一分鐘我靜靜回味,將一生一世翻天覆地。”[9]

“原諒我不記得忘記,”他吻完微喘,依著他的耳輪背一句歌詞,“下次再說什麼一定會忘,我唱歌跑調嚇死你。”

“……嗯。”

“還有我改主意了,請客作廢。明天一天給我預留好了。”

“好。”

“多說幾個字試試?”

“好。”他靜了會兒,認真說,“認萍生。”

“冷死了。”他悶了一陣,認真說,“抱緊點。”

夜宵沒吃,熬夜熬了。

二十四點從飄窗前溜走,熱氣持續笞掠玻璃,淚光亮一刻暗一刻,格子裡的夜黑一刻灰一刻。二十四日前的末一分鐘無限拉長,拆成數萬個可被感知的仄秒,逐個數過去,找不到性|欲躍遷到情|欲的時刻。

第三個冬天,開始不想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