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了。
……
他知道他開始忘了[,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
表達方式真是歪到沒邊,不過還好,我擅長猜。
……
[許願了。希望他快樂。]
[不要想起我。]
[不要……害怕。]
[我想亻]
——
Ⅰ 12月18日
我用了SⅠ。
今天是第三天,“我”回來的第一天。
我給自己留下七天。
他會留到第七天,我還能看著他離開。
認萍生。
第七天後隻有慕少艾。我叫錯了。
我確實快把他逼瘋了。當我看到他抽煙的樣子,我知道我把他逼瘋了。
時間很緊,不能再想……
……
他不適合抽煙。
——
S 2月×日
我和他提起SⅡ,他[大概]猜到了。
……
[他哭了?]
……
他哭了。
……
[他也會哭?]
——
Ⅰ TO S 12月23日
今天是倒數第二天,也是你在這裡的倒數第二天。
我用了一個晚上來思考我們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恨是必然的,顯而易見。
那麼,算計呢?這段你死我活的……感情?
我沒有算計過。感情是很珍貴的東西,它使人可被區彆於其他。我隻能去捧起它,或者捧起我的,去換另一份我可能捧起也可能錯失的感情,如果能稱之為感情。算計與被算計存在高低,而感情永遠平等。一旦摻入算計,隻能擁有表麵,無法觸及底裡。反之亦然。
我知道你沒有算計過這些,因為你已得到。
你算計的是我,是你無法毀掉的——我。
判斷一個人立足何方的根據內化於他本身,它使我們成為我們,也許不是愛與恨的必然依據,但永遠不會是它們的犧牲品。
這是我無法給你的。
至於,愛?有過嗎?
愛使人高貴、美好、愉快、發展以完善,但我們擁有的隻是貪欲[36],誘人墮落,不令人愉悅。我不會去褻瀆這個字眼。
我們有的是利用、不忍釋手的雙向折磨,不過精致一些。相互利用,取得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和穩妥;相互折磨,否認我們的彼此利用。
一個答案是明確的。
我需要你。
需要意味著依賴,依賴性構成不完善性。你擁有讓我完善的那一部分。你所以於我不朽的那一部分。
我想愛你。隻是這樣。
——
S To Ⅰ 12月23日
明天是你生日,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不過你不知道我的,好像還是我占了上風。其實有一點遺憾,本來想……
不說了,沒意義。
還是說說SⅠ吧,如果在你知道我是誰、我做了什麼以後還願意聽的話。
SⅠ,S給Ⅰ,又或者是你的名字,我從來沒資格也不該說的那兩個字。它從來不是一件殘次品,所謂“缺陷”,是它誕生的原因。我知道忘記過去對於你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你足夠高傲、足夠瘋狂,害怕未知,更害怕失控。
認萍生會讓你擁有完整的自己,也許他不想讓你痛苦。
而慕少艾?
慕少艾會給你希望再讓你失去自己,因為他要你痛苦。
誰都要為自己的過去付出代價,讓你記起過去,然後,讓你付出代價——遺忘你自己。
這是慕少艾對你的報複。
我呢?
我會為我的過去付出代價。
我把認萍生留給你。
我隻能把認萍生給你。
——
× To × ×月×日
如何向你坦承?
*將坦承換作隱瞞誠然更貼近我們的境遇,而在尋思如何坦承前,無解的疑難在於,什麼可供坦承,在每字每句都須以欺隱維生,又恒常朝向仇視的時刻?*
*坦承我想碰觸你,坦承欲念的不可豁免與貪求無厭,它不為結友或誘敵而生,無力承付許諾或諒解。我跨過一個世界去找你,妄想在未來呼喚你僅有的名字,你走得比我更遠,比我能夠想到的更坦蕩勇敢。我總是忘卻。*
我想要想你,然後發現我遺忘比你記起更輕易。
*這次不要否定我。*
我又忘了你已無法否定我。
坦承需要勇氣,決定前往往所剩無幾。
坦承最後的三十分鐘,無數的三十分鐘,無終始的三十分鐘——我抽你的煙,我選擇你的選擇,那個晚上和後來的晚上。我在看你,在你走後,假如你允許我看你,假如凝視比空間真實,比時間久長。
*坦承你完成了我。*
坦承我無法坦承。
向你,向我自己。
*我決無歉意,對我們之間的一切;我選擇缺席,如果缺席的回報是珍藏與完善,痛恨與恒在,如果你還要我,終有一天我將不含怨恨地恨你,我放下——隻放下所有你不在場的從前與以後,你將放下我的,也許你此刻已經放下。*
我不放下你。
*你休想我放下。*
你休想放下我。
——
(十二月二十四日)
在等待的光景裡,他拿出手機,對著相冊中單獨保存的照片發呆,花了十分鐘找到刪除鍵,花了第二個十分鐘按下;到實驗室給自己注射樣品,往SⅡ的實驗記錄填上“S”,這是第三個十分鐘。離聖誕節還有七個小時,他關燈,走出實驗室。
他停下腳步。
他在走廊裡。
幾日未見,他瘦得脫形,隔空碰著形影都有被硌著的錯覺,像是陰天裡的燈塔,依稀是水汽裡的鬼影,卻偏偏留一點燈火洞明。
“你還在這裡?”
“做一些SⅡ的後續處理,整理資料之類的。畢竟是我的項目。”
“我以為你剛才就離開了。”南宮神翳淡淡問,“什麼時候走?”
“天亮以後,我需要休息一下。”認萍生靠著南宮神翳對麵的廊壁,焦點過了幾分鐘才在他身上重聚,“另一個原因比較沒勁,你大概不會信的。我想陪你把生日過完。”認萍生恍了恍神,目光一動不動地粘在同一點上:“順帶,過幾個小時的聖誕節。禮物晚點給你。”
“禮物?”聲音死寂而涼薄,“去年我已經收到了。你給我的驚喜還不夠多?”
“總比你好吧!”認萍生把注意力從那些若隱若現的鬼影移開。灰度不同的迷霧抓著眼前這個人,像一隻隻分合的鬼爪。“你明知道我對人體實驗是什麼態度,又讓我這麼對你,把我變得和你一樣樂在其中,你也做得夠絕了!”他嘶啞地笑一聲,“可你還能更、絕。”
“那現在是算總賬了?”
“為你的生日禮物做開場白而已。你想要的不就是……”認萍生舌尖頂壓犬齒,“用你的P365?”
“很接近了。”話語似鼓勵似誘導,殘忍地拿他的舌打成活結,“繼續。”
“非要我說?”認萍生用氣音喃語,“ASC?讓我給活著的你灌防腐劑?然後再……或者是病理切片?拍鬼片都沒你這麼拍的!”
“全對。”
“你混帳。”
“我是。”南宮神翳按住他發燙的額頭,肌膚與肌膚隔著紗布,“想要什麼獎勵?我不過生日和聖誕節,不收禮物,這是真的。”
“四方台的名單,我離開前給我。”
“我說過,完成SⅠ,名單就會到你手上,我死後依然有效。盯著天限島的人不少,難道你想讓他們在落網前猜出是慕少艾的手筆?”南宮神翳了然於心,“這是慕少艾的目的。自我懲罰?太輕了。死亡不是結束,生存才是。你隻要告訴我,認、萍、生要什麼?”
“認萍生沒什麼想要的。除了,”認萍生額上滲了些薄汗,反鎖住幾乎隻剩骨節的手腕,拽下,上下唇分彆與紗布肌骨交合,“這個。”
手腕在他唇下顫抖。
他卸去力道,沒有鬆開。
南宮神翳彆過頭,抽手捂臉,良久後磨出幾個字:“我?已經——”
“是沒以前好看了。但你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逼我殺你,我總要收回一點利息。見色起意不夠,見你起意,我從沒問題。”
“每次你和我說這些都是在布置陷阱,這次又是什麼?”
“你喜歡的,人體試驗。SⅡ,實驗體是S。簡單介紹一下副作用:促進P物質釋放,伴有視幻覺;當然,還有遺忘。”
他輕柔惡毒地送上一個舌吻。
他的血印上兩雙慘淡的嘴唇。
“我還沒把認萍生忘光,”他雙眼焚燒了全部的生機,“試試看,‘你死我活的感情’還剩多少,夠我要你嗎?”
他也笑,輕倨地。
“隻是這樣?”他說,“隨你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