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天氣尚好。
刀光劍影入俠骨,誰能沒個江湖夢?
遠處翠林蒼鬱,幽幽的鳥鳴似在耳邊縈繞又像是天邊回蕩,也不知道今天打擂台的是誰…然,不關我心中是如何的抓肝撓肺,也無濟於事,今天我掌勺。
紅白的湯汁在熱氣中翻滾,嫋嫋的煙霧叫人出神,我抓著菜刀在空中揮舞,假裝我拿的是瑰麗寶劍,舞得是驚鴻之美,就像宮主和少俠的雙劍合璧一般,雖未成功,那種驚心動魄的震撼,若是真正的雙劍合璧又該是讓聞者如何感歎!
我怕是此生難及...
敲門聲如啄木之鳥,篤篤數下恍從夢中脫身,我回神,膳房外讓傳菜了,放下菜刀卻發現傳菜的小紫兔正抓著門框盯著我,如同在看一個傻子,是有點丟臉,甩甩頭頂不怎麼靈光的耳朵,我訕訕的移開視線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抓了把鹽撒了撒,從鍋裡盛了一盆湯讓她趕緊端出去。
準備妥當巳時已過,我放下撩起的袖子,掀開遮擋的門簾準備出去吃飯,堆疊的雜物擋住了我身影,食堂裡坐了幾十個紫兔,我正打算找平常玩的好的一群夥伴一起坐,卻眼見一人噗的一聲將湯從口中吐出,一臉煩躁。
“今天的菜是誰燒的”
“湯也死齁”
“是紫兔56...“
“又是她”
“算了吧,要是不吃怕是要餓的,如今山門封鎖我們也不好下山”
“這日子何時方才到頭”
我不做聲的退回膳房,默默的往鍋裡加了一瓢水,扔下瓢子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致吃飯,索性拿了個饅頭從後門出去了。
午後散步其實彆有一番趣味,雖然日頭大了點,汗水滲透而出,仿佛能將心中所有鬱氣儘數排出,我的心情稍稍好了點。
翠竹林近看比遠看更有風味,我一路看去,想著能不能找到些嫩筍給她們加餐,走了半個時辰才笑自己是真傻,這個時節哪來的筍,倒是多了很多不知名的野花,而且還很幸運的發現了一個野蜂窩。
我在下邊看了很久,終究沒有勇氣和那些進進出出的野蜂正麵交鋒。
“得了吧,捅蜂窩這種事情又蠢又作我才不會做”
我喃喃自語著,也不是有多喜歡甜食,而且是這種未經過加工的野蜂蜜,隻是饅頭有點乾,嘴巴有點苦。
吞下不知名的口水,我正準備離開這裡,卻見那端得穩當的蜂窩忽然不科學的歪斜,筆直下落,愣神間,手上便多了一個沉甸甸的物件,我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刷的白了,我一定是女主角無誤,老天爺都看不得我不作!
我很佩服自己還能在這個點開玩笑,野蜂突然受驚,茫然的亂飛一氣之後就盯上了附近唯一的報複對象。
“這可不能怪我,是它自己掉下來的!!”
可是野蜂不會聽我解釋,橫遭此禍,我欲哭無淚,隻能埋頭狂奔。
一路橫衝直撞的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我連四顧的功夫都沒有,沒有衣服遮蔽的地方全部被蜇了個遍,又疼又癢。
“什麼人?”
路上似有人攔路,但是很快他們就顧不上我了,我抽空回頭瞄了一眼,頗有點幸災樂禍。
魔教黑衣兵被蜇的哇哇亂叫,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在這裡,我沒工夫琢磨,因為除了極個彆的野蜂被他們吸引注意力而分散,大多數依然十分記仇的死追著我。
遠遠的看到一處屋舍,我眼見脫困有望,腳步不由飛快。
玉蟾宮宮主身著一襲淺黃色長裙,外罩淡綠色宮綾,嘴噙著一抹微笑,尖銳的繡針隨著高高揚起的手綻放出冷寒的鋒芒。
“豬堂主可真是有趣,明著與我約法三章應下這比武之事,暗地卻叫人硬闖,若魔教都這般粗魯無禮便也罷了,偏要擺著架子裝斯文,莫是欺我玉蟾無人?”
她的聲音悅耳動聽,無形中帶著一股子嬌美,銀針穿透圓形繡棚,飛針走線迅疾如閃電,仿佛看不見這一屋子的黑衣衛兵,安然自若的繡花。
“老子才不管豬無戒那豎子磨蹭什麼,他今兒個管不著俺,俺要的是虹貓麒麟,你若坦蕩,何必怕搜?若無此人,俺老牛事後自甘向你賠禮道歉!來人啊!”
藍兔聞言顏色不改,通身氣勢卻陡然淩厲,如冰霜嚴寒,在場武功低微的皆不由發抖。
“我看誰敢?牛旋風,你擅闖女子閨閣算什麼好漢?”
眼見他要強來,藍兔怒喝阻攔,暗道裡的虹貓捂住傷口,沒料到魔教突然來襲,剛療完傷無法運功,隻道長虹雖在手,萬不得拔劍,暗恨自己無力卻隻能屏息而觀。
牛旋風握緊手中雙板斧,身後是滿弓而待的黑衣人,數十支箭羽冷對,藍兔真氣外泄,流雲飛袖伺機而動,手中金針鋒芒乍露,牽一發而動百發,二人視線膠著一起,局勢愈發緊張,一觸即發。
卻見外門一陣騷亂,幾人分神望去,一包頭村姑從外頭滾進,反手一推,身後的大門轟然而閉。
她氣息不穩,竟未見這劍拔弩張的情況,隻顧自己喘息,沒料這氣息卻越平越急促,幾名離窗子近的黑衣兵慘叫出聲。
眾人皆是一愣,這哪是什麼喘息,分明是毒辣的野蜂飛舞的時候傳出的聲音啊!
“媽的,哪個混賬不長眼捅的馬蜂窩?”
牛旋風呸了一聲,怒喝,運功將飛進屋子的幾隻毒蜂揮出了屋子外邊,被揮出去的幾隻怒扇翅膀,竟引來更瘋狂的一大群,眼看著就要從窗戶離飛進來,淺色長娟從他身側飛過,竟是藍兔出手,宮綾柔軟而充滿力量,啪的一下將窗戶關死。
被這麼一打岔,原本緊張的氣氛緩和下來,幾人一起轉頭看著突然進來莽撞者。
她不安的搓著衣角,慢慢揭下包臉的麵巾,露出一張紅腫不堪的臉龐。
可謂是,慘不忍睹。
“媳婦兒?”
藍兔剛想出聲,便聽到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呼,她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適才還目露凶光的莽漢,她一直以為牛老三是個傻大個,卻不想這個人也會有這樣焉壞焉壞的表情。
我將臟汙的頭巾丟棄在地上,懊惱怎麼沒有及時去關窗,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麻木的看去,牛旋風麵露嘲笑,就像我曾嘲笑的看著被小虎拍飛的他一樣,這世界的生物忒特麼記仇!
“真是你啊?可真是狼狽啊”
“不要這麼叫我!”
不想看他幸災樂禍的樣子,我覺得臉色又麻又疼的,隻怕自己要毀容,四下瞅了瞅,才發現美人宮主正眨著一雙美目呆呆的看著我。
我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撲了過去。
“宮主!有沒有鏡子!”
“有..."宮主一言難儘的指著牆角的一麵銅鏡,我想奔過去,卻又被她拉住。
“紅顏枯骨,容貌不過身外物,你無須太過在意..."
你頂著一張絕色的臉這麼說真的很沒有說服力啊。
我不顧宮主的欲言又止,湊上去一看,模糊的銅鏡磨皮又拋光,我如雲隔霧的看到了美化後的自己,嗯...
“這樣你都能認出我,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非常愛我了......如果後半生都頂著這樣一張臉,我決定勉為其難的跟你過”
正在瘋狂大笑的牛旋風猛的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
“女孩兒家家的!談什麼情愛…”
他彆開臉竟是有些嬌羞,我頓時目瞪口呆,對這麼一張臉他還能浮想連篇!這個人臉皮可薄可厚,我惹不起!惹不起!
我急忙轉移他的注意力,問起了正事。
“你為何在此?”
藍兔心一提,戒備之色重回眼底,卻沒想到那牛旋風雖然收起了嬉笑的嘴臉,卻還算和善,竟乖乖作答了。
“如今你們已無人應戰,遲早要開門迎接,俺遲早來又有何妨”
我瞅瞅他身後刀弓劍鞭的一堆手下,嗤笑。
“你便是這般迎親的?怪不得頂大的個兒還找不到媳婦”
“莫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小姑娘,俺早說過,俺一定要抓到虹貓”
扯到這,我不自覺冷下臉。
“誰說沒有人”
“什麼?”
“誰說沒有人應戰?”我推倒了一個持劍的黑衣兵,從他手裡拿了武器,氣勢如虹的看著他們。
“阿紫...”
我將想要攔住我的宮主攔到身後,覺得自己霸氣側漏,而這時,屋外的喧鬨打破了我的個人秀。
“藍兔宮主~我的美人兒!哎呦,哪裡來的蜂?小的們!上火!”
豬無戒的聲音極具辨識度,一陣不知所謂的哄鬨之後,緊閉的大門被撞開,豬無戒諂媚的笑著,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不緊不慢的身影,是那個護法,從之前的接觸來看,他的地位在魔教中絕對不低,融入在人群中卻一點也不顯眼。
我不知道該不該和宮主說明,但是她已然傲嬌的轉過頭。
“哼”
啊,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
我想豬無戒的腦袋裡一定是這樣想的,他色眯眯的盯了一會,再看向牛老三的時候怒氣四溢。
“牛老三,你竟敢得罪我的美人兒”
“你個色迷心竅的豬老四”
“你!”
“豬堂主”
宮主一出聲,豬無戒立馬變了臉色,也不跟牛旋風爭了,滿麵笑容的看著這邊。
”咱們有言在先,你竟出爾反爾,虧你還是魔教的四當家,做人這樣沒有信用”
豬無戒麵色未變,他畢竟是魔教堂主,不是傻瓜,聞言,笑容不變,反倒多了意味深長。
“這...老三雖然不像話,但是他有點也沒說錯,娘子,現今已經沒有人敢來和我挑戰了,你這是不是有些”
宮主不語,我知道她已經沒轍了,一首拖字訣雙方皆心知肚明,豬無戒自持本事也把這當作一種情趣,如今牛旋風的這一鬨算是把牌都亮開了打。
不行!絕對不行!躊躇兩下,我咬牙挺身而出。
“我與你戰!”
“胡鬨!”
“阿紫不要鬨了”
沒想到牛旋風和宮主一起出聲了,宮主皺眉拉住我,一臉的不讚同。
“哪來的醜八怪,礙著本堂主的眼罪該萬死!”
我很生氣,提著劍直指其麵,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