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生城中心有一六棱石台,一男子渾身是血站在那裡,但渾身氣力未消減半分,男子名喚周焱,七年前任職節日使節,任命立山魂,守護元生城。
他的招式正如他的名字一樣,火熱!
周焱手中拿著一把長刀,那長刀通體赤紅,十分沉重,但這點沉重在周焱麵前不值一提,那一身肌肉可不是白練的。
但現在,他卻以長刀住著地,刀刃嵌入地麵不少。
他已經連戰一天一夜了,可是這群詭節仍是源源不斷的。
本是一座小城,卻派出了侵略大城的架勢。
緊跟在這一隊詭節身後的三隊見其全數被滅,也都紛紛掉頭撤走。
燼千年受了些輕傷,看著路途不是很遠,所以這一路他們是走過去的。
“阿聲!”
“何事?”暮留聲是最反感燼千年這麼喚他的,但他見燼千年受了傷,這次就沒計較。
“氣勢我們不用走著去的。”燼千年蹦了兩下,又道:“你瞧,我這不沒事!”
“不早說。”暮留聲還沒等燼千年反應,直接掠出去老遠,奔著城中心前去。
燼千年一時語塞。
這次的突襲詭節排出了十五小隊,每個小隊都是五名詭節兵士和兩名領頭人。
如今也僅僅剩下七隊了,除去燼千年和暮留聲解決的一隊,周焱一人竟敵了七隊。
此時周焱已是精疲力儘,短暫地喘息時間讓他得以休息片刻,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且贏下地希望也是十分的渺茫。
周焱又敵了幾人後,他的雙臂在顫抖著,已經握不住他那把長刀了。
一名領頭人衝著此時毫無還手之力的周焱襲來,他手上是黑氣凝聚而成的錘子,錘子上還有鋒利的尖刺。
其實一束火光飛速襲來。
咻的一聲,這道火光正如它的名字一樣轉動,直奔快要襲到周焱身邊的領頭人而去。
領頭人亦是察覺到了,舉起的錘子並未落下,而是向後一掄,砸在了那道火光上,火光也隨之炸開,火紅的煙花轉瞬即逝。
“生的這般瘦,還拿個大錘子,你是真不怕砸到自己的腳啊!”燼千年此時已經來到了六棱石台上,笑道。
拿著錘子的領頭人神色一怒,作勢就要衝著燼千年襲去。
“怎麼?還想打我?可惜,晚了!”燼千年望向天空。
拿著錘子的領頭人見少年連個正眼都不看他,而是在看天!他惱怒,但也隨著燼千年的視線望去。
那是……
火光從天而降,離拿著錘子的領頭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耀眼,隻聽“砰”的一聲,火紅色的煙花炸開,拿著錘子的領頭人身子一僵,向後倒去,錘子也砸在了他的腳上,最終化作黑氣散去。
剩餘的六隊詭節一齊看向燼千年,眼神中透露著殺氣。
“一,二,三……三十……四十一。”燼千年點著手指,一本正經地看著剩餘的六隊詭節。
暮留聲此時隻想離他遠點,因為他真的太像個傻子了。
一聲令下,十一名領頭人亮出武器,那三十詭節兵士也一擁而上。
暮留聲畫筆一轉,睚眥出現。
燼千年神情微變,“阿聲!怎麼就對我用那麼大的睚眥!還害的我當年尿了褲子!我不管,我受傷了,你得聽我的!把你給我用的大睚眥弄出來,嚇的他們尿褲子才好!”
暮留聲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皺眉怒道:“你比他們煩人。”
把糗事掛在嘴邊,能做到的恐怕也就隻有燼千年了。
燼千年揉了揉耳朵,又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一切,“我比他們煩人?阿聲!想我們也相處了這麼多年!你太傷我心了,那麼……”燼千年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流花景,三枚。
彩球飛出,紅白色煙花炸開,炸的那三十詭節兵士潰不成軍,人仰馬翻,接連化作黑氣消散。
燼千年掏了掏耳朵,“對麵的十一個聽好!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們被我兄弟拿來和我做比較!然後,我還輸了的!”燼千年大喊道,這喊聲堪比方才流花景的爆炸聲。燼千年又嘟囔道:“還好還好,還能聽見。”隻是這嘟囔聲,站的老遠的暮留聲都聽見了。
燼千年掃視一周,發現原本在他身旁的暮留聲,竟不知何時溜到離他特彆遠的地方去了。
士可殺不可辱!十一名領頭人已經恨的牙癢癢,終於有兩人按耐不住了,一個拿著雙刀,一個穿著鎧甲,都是黑氣所化。
兩人的目標出奇的一致,他們直奔燼千年而來。拿著雙刀的領頭人淩空揮出了兩道黑色半月,穿著鎧甲的領頭人身上鎧甲一亮,黑色半月給鎧甲上了一層防護,就連氣力也強了一倍。
另一道半月直奔燼千年襲去,他向後撤步,但發現並沒有什麼用,那半月竟還會追蹤。
燼千年一邊逃一邊大喊道:“我都沒有追蹤的煙花呢!你們怎麼能有追蹤的刀氣啊!”這不公平!這很不公平!
燼千年逃跑時餘光一掃,那身著鎧甲的領頭人正擺弄這手勢,燼千年眼珠子一轉,緊接著就是一道強光。
強光過後,燼千年來到了身著鎧甲的領頭人身後。
人都到身後了,就算身邊人視覺死角沒看到,那身後的九名領頭人呢!是瞎了嗎?當然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暮留聲畫筆一轉。
一隻長相可愛的小九尾狐現身,它邁著嬌嬈的步子向著那九名領頭人走去,它狐眼一亮,發出金紅色的光。
九尾狐善弄人心,此時這九名領頭人的心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睚眥也在那九名領頭人的手臂和小腿上來回啃咬著,魅術隻是其一,最為致命的是睚眥這疼到麻痹的撕咬。
燼千年指尖一現火光閃過。
青綠色火光飛出,落在身著鎧甲的領頭人身上,煙火雖是燃起了,但未造成什麼影響。
身著鎧甲的領頭人覺得身子一熱,又低頭一看,他竟然著了!忙動起手拍打身上的火,天上的半月也隨著他的拍打淩亂飛動著,他全然沒有發覺這半月最後竟衝著他襲來了!
燼千年正在身著鎧甲的領頭人滅火時轉頭看向暮留聲的方向,但見他一隻待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又扭過頭看向他所看的方向,心裡罵道:好!竟然背著我用新招!
旋即他又吼道:“阿聲!風頭可不能讓你一個人搶了!”
拿著雙刀的領頭人是因燼千年喊的那一聲才發現的他,沒辦法出了名的眼神不好。
他欲將雙刀扔出。
燼千年看著時機也差不多了,他向後掠去,半月砸下,掀起一片塵土。
果然是用自己的招式打自己最為有效。
最後雙刀還是飛了出去,但這兩名領頭人也轟然倒下,化作黑氣消散。
燼千年是看著雙刀從他頭頂飛過的。
暮留聲暗道:“不好!”
隨後睚眥便直奔雙刀跑去,一口咬在了一把刀上,將它甩了出去,但另一把,卻插在九尾狐身前。
突如其來的一把刀可嚇壞了這隻小家夥,九尾細聲驚叫,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飛一般地躥了回去,自己化作金光回了畫筆。
魅術控製失效,那九名壯漢也從夢中醒來,但看他們的神情,仍是意猶未儘。
但很快,九名領頭人也沒在想著自己的春夢,武器一持,全都飛身掠來。
隻是剛到半路手腳一陣疼痛和麻木,他們都紛紛從摔倒在地。
燼千年歎了口氣,看來風頭還是讓暮留聲全部搶走了。
不過也不是不能耍威風!
燼千年往空中擲出一個小球。
瞬間,夜晚勝似白日。
雖是一個小球,卻異常耀眼。
小球從空中落下,剛好落到那九名領頭人身旁。
小球炸開,金晃晃的煙花直入天空,連同攜帶著的是那九名領頭人化作的黑氣。
燼千年咳了兩聲,口中彌漫一絲腥氣。
這一招威力大是大,就是會有反噬。
周焱本是閉著眼睛的,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那一道亮光過後……閉著的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他坐起身,重重地咳著,他看著眼前滾滾濃煙,嘖嘖稱怪。
濃煙中傳來的腳步聲讓他戒備起來。
管他是詭節的什麼!就算是豁出這條命,老子也要拉著你們陪葬!周焱心裡是這樣想的,但看到迎麵而來的兩人,他緊繃著的弦終於得以鬆垮下來。
兩個少年從濃煙中走來。
燼千年向著周焱伸出一隻手,示意拉他起來,他笑著說:“煙花客,燼千年。”
另一邊,暮留聲也一同應和,“緣華師,暮留聲。”
周焱一把拽住燼千年伸出的手,站起身來,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力氣竟還是這般的大!險些也將燼千年拽倒了去。
燼千年甩了甩被捏疼的手。
周焱抱拳,“立山魂,周焱,多謝二位相救。”
濃煙退散,城內是一片的死寂。
他最終沒能守下這一城的百姓。
次日。
周焱家內。
周焱煮了麵,簡單的很,一點油都沒有啊,清湯的不能再清湯了。
燼千年吸了一根麵條,道:“周焱哥!你的手藝真的太差了!”
“平時我也不大會做飯,今日這麵條是我煮過最好的一回了,小兄弟獻醜了。”周焱不覺得燼千年的話有什麼不對,他自己也覺得他做的飯,難以下咽。
燼千年又吸了根麵條,“還真是獻醜了。”
“吃飯少言。”暮留聲拿著畫筆敲了一下燼千年的頭,像是一位品性端正的兄長管教頑劣的弟弟。
燼千年又吸了一根麵條,不再說話。
暮留聲看向周焱麵帶歉意道:“我的這位兄弟說話不過腦子。”他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燼千年的腦袋,“還請周兄見諒。”
燼千年吸麵條的動作停住,一口咬斷了麵條,嚼了兩下就咽了下去,“阿聲,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他不過是實話實說,怎麼就不過腦子了!
暮留聲無奈地歎了口氣,當年怎麼就招了這麼個人纏上。
周焱失笑,忙道:“無妨無妨。”看向燼千年,“小兄弟莫生氣。”
生氣?燼千年怎麼會生氣!難得暮留聲說他這麼多字,心裡偷著樂還不為過,怎麼會生氣!
一陣小吵小鬨,這早膳也便是用完了。
元生城內,街道上。
突來的災難攪得這座城天翻地覆,一夜之間,就再也不見往日繁華。
錦陵地界內的大小城池每逢節日都是極為華麗的。
被火焰燎過的地麵染上一片焦黑,房屋也有塌陷,損毀,偶有完整的都是少數。
他們行走在往日最熱鬨的街道上,而現在,安靜的可怕。
這時,一間已經塌陷的房屋傳來細小的聲音,那是求救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在這死寂的環境裡,卻被無限放大了數倍。周焱的警覺性很高,耳朵一動就停下腳步,呼吸也變得輕緩。
燼千年剛轉過身要問他怎麼停下了,周焱就做了噤聲的動作。
他在捕捉著聲音的來源。
周遭塌陷的房屋太多了,光憑這細小的聲音很難捕捉到具體的位置。
其時,小童的呼救聲又一次傳來,聲音越發微弱。
周焱聞見此聲,猛地向左邊塌陷房的屋掠去,小童微弱的呼救聲從裡麵傳來。
周焱卻沒在動作,因他不清楚小童在這塌陷的房屋具體哪個位置,他也不能去動這塌陷房屋每一塊殘骸,畢竟稍有不慎,就會塌陷的更大,到那時小童便在難活下去。
燼千年拍了拍周焱肩膀,傲然道:“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們阿聲來做!”
“……”還用得著他說,暮留聲懶得理燼千年。
暮留聲手中畫筆一轉,囚牛現身。
同時也伴隨著柔和的樂曲,這樂曲的旋律像有生命一樣,一圈一圈圍繞在塌陷房屋周身,樂曲變得有些急促,那塌陷的房屋竟隨著旋律升了起來。
小男孩趴在地上,已經是奄奄一息。
“囚牛堅持不了多久,周兄,速去速回!”
周焱點頭,向其內掠去,一把抱起小男孩,撤了出來,後腳剛出,塌陷的房屋落下,掀起大片灰塵。
小男孩被救出來後就一頭倒在周焱懷中昏了過去。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目前離元生城最近的城池便是願安城了。
三人齊身掠去。
願安城,一間醫館內,滿頭白發的老年人捋了捋胡須,眉頭緊皺著。以小男孩目前的情況來看,隨時都有可能死掉,周焱懇求著眼前老者一定要救活這個小男孩,老者也隻是答應,儘力一試。
到了願安城已經是正午了,三人尋了家離醫館較近的酒樓點了兩道菜。
燼千年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青菜送入口中,旋即他眸光一亮,果然!沾了油水的菜就是好吃!一根咽下又夾起了一根。
“周焱哥似是對那孩子很上心呢!”燼千年看著周焱臉色暗沉,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發問。
周焱拿起一杯酒水喝了個乾淨,“身為元生城的守城人,既是元生城的人,我自然會護著他一輩子,這要這孩子能挺過這一關。”
“錦陵能有周兄這樣的使節真是莫大的榮幸。”暮留聲不喜飲酒,點了一壺茶水,他拿起早就倒好的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哪有哪有,隻不過是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罷了。”周焱平常說話的聲音都能給人一股中氣十足的乾勁!可這句話他說的儘是傷感和懷念。
“周焱哥的影子?”燼千年將口中的青菜嚼了嚼咽了下去,“周焱哥還有什麼難忘的過往嗎!”他最喜歡聽彆人將自己的故事了。
周焱靜坐了片刻後,道:“我本不是元生城中人,我的老家在陽明城。”
“陽明城!那可是座大城啊!”燼千年眼睛裡閃著光,話語間都是激動的。
因大多亡城的故事他都聽過了,隻是這陽明城的故事他還從來沒有聽過。
那日……
本是春風明媚,街道上行走的百姓絡繹不絕,來往的車馬也都貫穿在整座陽明城內。大城自有大城獨特的節日,陽明城以春聞名,所以每年的春日都會舉辦一次閱春會,規模之大不亞於新年。
可就是在這一日,來了幫不請自來的家夥,為首的是個刀疤臉,那一把彎刀雖是擦的鋥亮,也能出他的刀上流淌著多少人的血。
來者是詭節八鬼位中的魈位。
就在人們還沉浸在閱春會的氛圍中時,就那麼一瞬,一個人都首級就掉了下來,身首異處,嚇得眾人落荒而逃,亂了秩序。
那時的周焱也才六七歲左右,正牽著父親的手在大街上散步,欣賞著沿途的春色,有暴亂聲音必定會傳的很遠。具體發什麼什麼事情,離得也是太遠,周焱的父親便想著牽他回家,但沒走上幾步就遇見了詭節的兵士,他們手上拿著刀劍,正一步步逼來。
握著周焱小手的大手緊了緊,弄的周焱有些疼了,他抬頭看著父親,還眨巴著眼睛,但下一刻就是他終生難忘的事。
周焱的父親不知被什麼東西,懶腰斬斷,能做到如此的也就隻有八鬼位中的魎位了。
那是一個拿著扇子的女子,那扇子是有形體的,隻不過被黑氣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