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位有了殺心。
燼千年帶著一個莫生書本就行動不是很方便,再加上這一群居民,當真是一點移動空間都沒有。
他有些惱。
若是沒有將莫生書打暈,現在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煩惱了吧。
他又惱。
但若任由莫生書大開殺戒,那他和詭節又有什麼區彆?
他急的直跺腳,看著麵前擠在一起的居民,一臉無奈。
箭矢射了過來。
帶著殺意。
燼千年想向後退,有人!兩邊,有人!前麵,更不可能了!
“帶我們回去吧!”一群居民哀怨道。
“讓開啊!”燼千年吼道。
他真的急了。
往常,他們所到的城池,幾乎都已經被詭節屠戮大半,有的幾乎是被滅了城,這樣滿城人都平安的場景,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群人在危險麵前,竟這般不依不饒!
居民不為所動。
燼千年一咬牙,手中攥緊了一顆金色光球。
阿聲不讓用,保護這樣一群人真的值得嗎?
最終燼千年還是扔出了這一顆灼陽火。
這一支氣力凝重的箭矢被破了。
燼千年皺眉,唇角流出鮮血。
這時候,他還真想那個商人還活著,他活著的時候這群人對他是言聽計從的。
灼陽火的威力太大了,聲響也是很大。
這群人一一投過去目光。
終於是有了間隙,燼千年被這莫生書一步掠出。
身邊沒有人纏著,還真是一身輕鬆。
燼千年擲出煙花,小小的一顆,活像夜間繁星。
煙花炸開,銀河,星辰,自轉。
下一刻,星辰落下,落在那群居民身上。
瞬間,居民昏睡過去。
這一招好用是好用,就是敵我不分。
燼千年被他們纏著,用不了,如今脫離了,怎能不用?
“睡著了好啊,至於能不能醒來,那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因為我也是第一次,不!第二次用。”
他將莫生書放在城門口的石柱前,轉過身,看著周遭寂靜一片。
魑位,到底在哪啊!
每一次射箭都沒有預兆,方位也不同,更離譜的是,還能幾個方位一齊射箭。
燼千年警惕地看著周遭,時刻注意著箭矢射來的方向。
箭矢沒有射過來,這反而讓燼千年更加警惕。
可偏偏魑位就好像蒸發了一樣,還真就沒有一發箭矢射來。
燼千年也終於鬆下心,長舒了一口氣,許是精神太過於集中,肩上隱隱傳來的痛他才發現。
他掠開衣袖,看著那黑色痕跡已經蔓延到了手腕。
好在蔓延停了下去,燼千年自莫生書身旁坐下,看了一眼他,又將他扶起。
他輕輕觸摸了下城門前的空氣,見沒有先前那股氣流,便一步踏了進去。
至於外麵的居民,自然是聽天由命了,是他們爭著搶著要出去,如今出了城,有什麼造化,是生還是死,當然不歸莫生書和花瞳流管了。
至於彆的人,就更沒理由去管憬花城的事了。
雨中桐林園。
燼千年被這莫生書進了去。
燼千年見隻有元生一人在院中忙活著,將莫生書放在院內椅子上,便忙跑過去問道:“怎麼就剩你了?其他人呢?”
“阿年哥,你回來啦!”元生臉上掛著喜悅,“雷姐姐和暮大哥去找你了,但現在來看,他們沒有找到你,葉姐姐好像去了側城門,至於是乾什麼去了,我不知道,葉姐姐隻讓我留下來照顧花大哥。”
“花瞳流?”燼千年惑道。
“花大哥受傷了,看起來是很重的傷!”
環繞在城門前的盾已經很是薄弱,燼千年被這莫生書幾乎是直接走了進來,可想而知,花瞳流如今的狀況很是糟糕。
其時,葉雲兮也進了院中。
對付一個鬼位還是可以的,要是在多一個,她恐怕已經命喪當場了。
葉雲兮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敗,好幾處染上了血痕。
她與魍位對峙的時候,本以為沒有任何出手的機會,但不知道怎的,魍位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原本的殺意竟減了不少,她也趁此時機,堪堪將他打退。
但這退卻像是有所圖謀一般。
葉雲兮回來時沒有對說一句話,但臉上的神情並不好,燼千年也沒有多問,雷沅和暮留聲還沒有回來,那看來他們去的地方便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城門了。
燼千年驀然起身,消失在院中。
速度之快僅僅隻有元生眨個眼的功夫。
城外。
雷沅守在暮留聲身邊,但已經完全沒有了鬥誌,魅位的無間夢就是如此,入夢者若是長時間沉浸在夢中,輕則提不起精神,重則疲勞而死也不為過。
雷沅進去的時間不是很長已經沒了鬥誌,那暮留聲,已經足有一個時辰了。
站立著的暮留聲額上已經掛滿了虛汗。
夢中的故事一遍遍在暮留聲腦海中回顧,他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隻知道自己的意識,被鎖在小時候的自己體內,他沒辦法說話,沒辦法移動,隻能看著眼前的一幕幕。
姐姐被鬾位殺害,全全出自他的無能。
她向來麵對死亡都是無動於衷的,但是親人怎會也是如此。
他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了。
索性乾脆放起了自己,任由他知道這不是真實的世界,也不想醒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身體已然承受不住了。
“阿聲,快醒醒!”
快醒醒。
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有人要他醒來,而這個人他在熟悉不過了。
他笑了,本是他來尋他的,到最後竟是他先尋到了他。
暮留聲原本已經閉上的眼再度睜開,周遭是一片漆黑的,僅有一個圓形影像在那裡不斷變換著畫麵,他看的多了自然會有些麻痹,但沒到姐姐用著那樣的眼神看他時,他就厭惡著自己。
本是有了一縷微光照了進來,但他又一次看見了姐姐的眼神,剛剛有了想要離開的想法,瞬間破滅。
像他這樣對死沒有半點情感的人,活在世上當真好嗎?
“阿聲,快醒醒!”
他又聽見了他的聲音。
是那樣的急促。
又是那樣的虛弱。
他怎麼了。
暮留聲驀然回過神來,他怎麼了,他身上還有傷,不能再受傷了。
他要醒來。
他一定要醒來。
漸漸,這片漆黑的世界仿佛有了色彩。
那是寒冬的歸餘城。
是那間小院。
暮留音站在院落內,看著暮留聲。
她的身旁還有他的師父,燕忠行。
他看著小女孩,喚了她一聲姐姐,小女孩還是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又看向燕忠行,喚了他一聲師父,可燕忠行也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也不知這樣僵持了多久,小女孩的眼膜驀然漫上一股紫氣,她動了,速度快得很。
這一拳幾乎沒留有餘地,狠狠打在暮留聲的腹部。
這突入起來的一擊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捂著腹部緩了好久。
也是,他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臉麵去躲她這一拳。
“為何不救我?”小女孩厲聲道。
“我……”還未等暮留聲說完話,又是一拳過去,狠狠打在暮留聲腹部。
他乾嘔著,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出了一身的汗。
是他的懦弱害死了她。
若是他那時能夠在堅強些,或許事情會有所改變吧。
“對不起……”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這裡真的太靜了,有一點聲音都會聽的清清楚楚。
外麵,燼千年看著暮留聲身體劇烈顫抖著,越來越焦急。
雷沅此時已經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因她在燼千年找到這裡時,又提了幾分氣力,衝著魅位襲了去。
總共就三掌,被魅位躲過兩掌,但好在有一掌打中了。
這時,魅位怪笑著,她看著燼千年一臉焦急地模樣,不緊不慢地說:“你很關心他?”
燼千年冷眼看去。
魅位見燼千年這樣,竟有些興奮,“可我這無間夢,我自己都解不了。”
燼千年握緊拳頭,眼神逐漸變得狠厲,一副魅位在說下去,便會直接將她打的後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
“可我有辦法讓你進到他的夢中去,沒準你還能將他帶出來呢。”
燼千年的動作鬆垮下去,“真的?”他的語氣有些不甘,因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向自己都敵人低頭。
可是這些虛實的尊嚴,遠遠沒有暮留聲重要。
他是活生生的人啊!況且 燼千年臉皮厚,這些也不是很在乎。
魅位見燼千年有了幾分鬆懈,大笑起來,不過很快,隨著她手一抬,燼千年隻覺一陣暈眩。
在一睜眼,他看見的是暮留聲兒時的過往。
父母的遺棄,姐姐的離去,到後來唯一疼愛他的師父也離去了。
燼千年走在這暗無天日都世界內,他辨不清方向,隻能盲目都走動。
小女孩手上驀然出現一把短刀,她像是一具傀儡,沒有思想,隻知盲目的衝著暮留聲襲去。
“是我的錯……”
他的唇角已經留有血跡,他就這樣站在那裡,仿佛已經忘記了他的目的。
是我的錯……
可他那時也僅僅隻是幾歲的孩童啊,害怕或是迷茫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暮留聲卻是用著如今的眼光去看曾經兒時都自己,他這些年變得太多了,可畫麵中或是如今回憶在他腦海中的小孩,是他的過去啊。
刀光刺過,暮留聲落下一滴淚,刀在暮留聲身前染上紅色。
暮留聲一驚,一時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一切,燼千年正站在他身前,麵露苦色。
刀子穿過了他的腰腹。
“阿年……”暮留聲還有些不想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阿聲,我,終於找到你了。”
不是在夢中嗎?怎麼也會感覺到疼啊!
“阿聲,快醒醒。”
“快醒醒?”暮留聲這才想起來,他是來做什麼的,他要出去,回到真正的世界去。
刀子從燼千年腰腹抽出,鮮血濺了小女孩一臉。
燼千年吃痛,悶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不出意外,暮留聲扶住了他。
燼千年在心裡暗罵:這怎麼比真實世界還要痛!
小女孩眼睛也未眨一下,即使她的眼中已經落了一滴鮮血。
這裡是假的,曾經那個護著他的姐姐已經離開了他,眼前這個小女孩,隻是夢中的幻想罷了。
可她終究是用著姐姐的臉。
但想要出去這無間夢,隻有將她殺死,將自己最重視的人殺死。
暮留聲看著小女孩,一雙手都在抖動,他提起畫筆,當空寫了一個殺字。
緊接著,睚眥出現在這裡,渾身帶著殺氣。
它活像是一把利劍,飛過,穿透了小女孩都身體,她的身體炸裂,轉瞬周遭一片明亮。
暮留聲嘔了一大口血,進了這無間夢這麼久已經沒有半點力氣了。
與此同時,燼千年也睜開了眼他看見暮留聲吐了血,也來不及想方才的疼痛,忙扶住他。
“真是有意思。”魅位怪笑著,可周遭早已經沒了她的身影,隻餘下這最後一音。
他扶著暮留聲向城內走去。
雷沅恢複了些氣力,自己回去也不成問題,但就算燼千年想要扶她回城,她也是不願的。
她也是許久沒有回家了。
三人回了雨中桐林園,到了門口時,燼千年眼前一黑,連帶著暮留聲一同摔了下去。
他的傷從始至終都沒有好,或許也並不會好了。
“阿年。”暮留聲的聲音孱弱,可燼千年已經昏過去了。
他幾乎是剛回到雨中桐林園,連休息都未曾休息過,便去尋暮留聲和雷沅了。
縱使受了傷,肩上的疤痕傷情加劇,他也未曾這般放在心上過。
元生端著盆子走了過來,他一心隻想想將盆中血水倒掉的,未曾發現門口的幾人。
好在雷沅叫住了他,元生一見,也管不上那盆中裝了些什麼了,將盆隨手一扔,血水濺的哪都是,活像個案發現場。
就這樣,雷沅元生兩人,一個攙起暮留聲,一個拖拽燼千年。
……
雨中桐林園內,又多了一人。
來者是位老先生,一手醫術高超。
被燼千年打暈的莫生書已經醒來,此時的他正焦急地站在老先生旁。
老先生在給花瞳流診治。
脈象弱的很,怕是命不久矣。
得到這個消息莫生書也沒有多驚訝,畢竟花瞳流與他相識這麼多年,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在清楚不過。
什麼大病小病好像在他身上都提現不出來症狀,可如今,他臥床不起,沉沉昏迷。
莫生書早已竟做好了心裡打算。
老先生診治完,也便出去了。
外麵,麵色好轉不少的雷沅正在門口等待。
她帶著老先生先去看了燼千年。
至於暮留聲,她也曾入了那無間夢,自然是知道多休息一會兒便就好了。
可燼千年不一樣。
如今的他又一次昏了過去。
後院獨舍的門被打開。
屋內,葉雲兮守候在燼千年身旁,她的身上也有傷,但好在傷的不是很重。
老先生進了屋,他看見燼千年笑了笑,因眼前這位小友,他已經不止一次見到了。
一次是在沿花城,少年染了風寒。
一次是在夜君城,少年肩上重傷。
一次是在樂安城,少年中毒昏迷。
這次已經是第四次了相見。
老者看見燼千年手腕上的痕跡,微勾唇角,弧度微不可觀,很難察覺。
他在燼千年手腕上的痕跡上行了一針,旋即又將針拔出,黑紅色都血液流出。
燼千年的眉頭微皺,顯然是覺察出來疼痛,但還處於昏迷中。
黑紅色都血,怎會這樣……
一旁等候的雷沅與葉雲兮看見,都紛紛緊皺眉頭,往往隻有中毒之人才會血液發黑。
“冷雲城外的樹林內,被小千年稱作岩中井的地方,應是那時就中了毒的。”葉雲兮沉下身音。
“可阿年那時不是說有人救了他嗎?而且我們在慈雲城再見時,阿年還是無事的。”
若是毒解了,燼千年又怎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小千年有說過救他那人是到冷雲城做什麼的嗎?”
冷雲城被滅了城,又怎會有人去?
救了燼千年的人很難不讓人心存疑慮。
雷沅搖了搖頭。
對話也就此停下。
老者一直聽著雷沅與葉雲兮的對話,時不時還笑一笑,隻是他的笑,很難讓人摸透。
老者一頓操作後,站起了身。
雷沅和葉雲兮沒有見過老者的醫術,起初還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