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好,記恨我也好,我本就不是一個該被原諒的人。”隨時這樣說,但燼梓之的心裡還是失落的。
他還是希望月晴可以原諒他。
夜空中一片雲彩飄過。
母親的身影瞬間消失了,就連周遭也暗了下去。
“母親……”燼千年仍是一直盯著那張椅子看,可是許久母親的身形也再為出現。
“不會再出現了。”燼梓之沉聲道。
燼千年不解地看著他,這樣的場麵他也是第一次看見,一個離去的人出現在他身邊。
“是願念。”
“願念?”
“是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的思念之願,當這種願答道頂峰時,便會借著他們最在意的一件物品或彆的什麼,漸漸演化出死去的人的影響。”燼梓之解釋道。
“可是母親明明喚了我的名字。”燼千年還是很難相信這樣的解釋,但也不能不信,因也再無彆的可能了。
“不過都是心裡的遐想吧。”
隻是這樣嗎……燼千年心裡有些難受。
不過都是遐想,可是著遐想成了真,燼梓之騙了燼千年,所有的願念所演化成的逝去的人,都會隨著活著的人的思想去做出改變。
她沒有回答他,不是她沒有原諒他,而是燼梓之自己對月晴心懷愧疚,他始終放不下他背棄了她,選擇了離開。
這裡的冬季沒有雪,但晚間的風也是很涼的。
這風帶走了他們對逝去之人的思念。
再過這邊湖便是要到了入岩中井的地方了。
也是他們要離開道地方了。
翊和圖因實在是吵鬨,被燼梓之趕回去了。
所以這一路上,就隻剩下三個人了。
燼千年走在父親的身旁,而暮留聲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燼千年有些不自在,阿聲跟在後麵他不舒服!因為那巨大睚眥的陰影還在,他又是覺得,阿聲隨時會將巨大睚眥喚出來,一口將他吃掉!
所以燼千年便把暮留聲拽到了他的身旁。
他想讓他們在一排走。
剛開始暮留聲還是很抗拒的,但實在是敵不過燼千年的磨人。
還是同意了下來。
暮留聲走在後麵也沒覺得什麼不對,父子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說著心裡話,他不想去打擾他們,更何況,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
等過了這片湖,便不可能再相見了吧。
可是他們到這裡來是有任務在身的,到頭來,就這麼走了一遭,好像查明了什麼事情,又是一片模糊不清。
天要做什麼,已經很明確了。
這件事情他們沒必要查探,隻是天為何要侵略錦陵,他們不知,就連燼梓之都不是很清楚。
他也僅是當年天的一個追隨著而已,因氣力修煉的極佳,得以長生。
而天之主就更不用說了,他被詭節奉為天,那便是有了接近仙人之資,隻不過他修煉沒有用到正確的地方,反而大開殺戒,致使他此生都無緣成仙。
他們乘舟過了湖,到了對岸是一麵石牆。
這麵牆,燼千年很是熟悉,就是在這裡,圖將他拽到了那處仙境。
燼千年想到了什麼,驚道:“這裡是來時的仙境?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燼梓之笑了笑,“不過都是些迷術。”
“這樣啊。”燼千年尷尬地笑了笑。
燼梓之將氣力打在牆上,瞬間,整個牆麵亮起銀光,下一刻那銀光竟化作一扇門。
燼千年看著這門,有些猶豫,因為,一旦踏過了這扇門,他和父親便是要永遠也見不到了。
“走吧。”燼梓之用著清冷的語氣道。
他好像對離彆沒有什麼感覺似的。
燼千年隨著父親進了門,暮留聲也跟著進去了。
又是那個暗無天日的世界。
還是隻有那些不甚明亮的燈,微微照著這裡。
燼千年覺得壓抑,喘不上氣來。
剛回到岩中井,他們還沒有提及離開的事,都靜靜地看著那不遠處的密林。
那是燼千年和暮留聲進來的地方,也是燼梓之當年離開岩中井地方線。
他們對這片密林都有著彆樣的感情啊。
燼梓之望了一眼他當時居住在岩中井時的小屋,便直接掠了過去,推開門,屋內灰塵很大。
他翻了翻櫃子,從角落內掏出一身乾淨的衣裳,那衣裳也是彩色的。
這時,燼千年也剛好跟了進來,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件衣裳。
“還上。”燼梓之幽幽道。
燼千年很大方接過了衣裳,很快穿在身上,不過就是有些肥大。
這件衣裳是上次燼千年來到岩中井離開後,燼梓之差人做的,他不知為何要做一件這樣的衣裳。
他那時還不知道燼千年便是他的兒子,隻是單純地看他的眉眼與月晴有幾分相像,所以才做的這件衣裳。
如今衣裳穿在燼千年身上,反而有些不合身。
明明是按照燼千年上次到岩中井時的身材做的,了如今卻顯得有些許肥大。
可想而知,燼千年在被這魎位的毒折磨時,消瘦不少。
燼千年穿著新衣裳一臉高興地出了門,因這是父親送給他的,這是他找到父親後,父親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
當然,暮留聲送的也很重要!隻不過這次來岩中井,實在是太費衣裳了。
暮留聲送的那件,已經很難再穿了。
他們到這裡已經很久了,雖然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消息,但錦陵起碼少了一個敵人,天之下,地之主。
“阿聲,該走了啊。”燼千年有些悵然失落。
他們需要離開了,如今的錦陵需要他們,他們不能在再這裡浪費時間了。
“要是舍不得,我們可以留下。”暮留聲關切回道。
燼千年搖了搖頭,“沒什麼舍不得的,我們身為節日時節,自然要去做該做的事,那些私情和瑣碎的雜事,都交給時間吧。”
未來會是什麼樣的,誰也不知道。
就在要離開的最後一刻,燼千年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父親,您真的不願和我們一起離開?”
“像你說的,我也有我要去做的事。”
燼千年沒在什麼,回過頭,短暫停留了片刻,便跟著暮留聲向著密林的方向走去。
可還沒有等他們剛走出多遠,這個從來沒有刮過風的地方,竟起了一陣詭異地風。
下一刻,一直巨手從天而降。
燼梓之幽幽看著落下的巨手,默道:“是天來了。”
天之主,搖天。
所有對錦陵侵略的計劃都是他提出來的。
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報複,直到最近幾年,這場報複才堪堪打響。
自打錦陵越發頹敗腐朽後,天的威名便在錦陵越來越響,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關於他的傳說。
活了上千年,臨近於仙人,或是入了詭道半身為魔。
總體來說,無一不是在說這位天之主,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被套上嗜殺成性的標簽,卻沒有殺一個人。
他隻是單純地恨著錦陵的所有。
這樣詭異地氣流很難不讓人察覺到。
燼千年和暮留聲轉回身就看見一隻巨手緩緩從岩中井上空落下。
這隻巨手看起來是威嚴的,不可武逆的。
所以燼梓之就這樣站在巨手下,看著它緩緩落下也未動一步。
可燼千年卻著急了,他忙喊道:“父親!”他現在隻想要衝過去,將父親從巨手下拉出來。
燼千年都那樣喊了,燼梓之還是一動未動。
燼千年實在是等不了了,飛掠過去,一把拉起父親的手。
他知道父親的忠心,可是再怎麼忠心,也不應當是這樣的忠心。
在這樣的威壓下,運轉氣力是極為困難的,燼千年費了好大勁才將父親拽了出來。
他出來時,已經滿頭大汗了。
可父親仍是直勾勾地盯著那隻巨手。
燼梓之現在心裡十分糾結,他不知道來的是天的真身還是虛影,若是一道虛影他還有能力護住身旁的兩個少年,若來的是真身,那他也便隻有以死相拚才能護住他們了。
“父親?”燼千年見父親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那隻巨手看,心裡懷疑:父親莫不是被這手嚇傻了吧!
他又沾沾自喜:不過傻了也不錯,傻了可以跟著他一起回錦陵了。
就在巨手快要落下時,燼梓之看清了手背上的人,那地確是天,但好巧不巧的是,那是天的本體,並非一道虛影。
看來天這次是不打算放過他們了。
“快走!有多遠跑多遠!最好不要再回來!”燼梓之怒喝。
父親都懼怕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存在,燼千年沒有猶豫,拉著暮留聲就跑遠了。
可是密林這般大,不是說走就能走出去的。
巨手落下,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他看見燼梓之斷了一臂的狼狽樣,不由地諷刺一笑。
他笑他蠢,慣會以情用事,最終隻會害了自己。
“瞧你這幅模樣,還真讓人憐惜。”
“不是所有人都想你一樣,一個隻知道仇恨的怪物,那麼多百姓因你一人之私枉死,這樣的人又何談為這天?”
“可是那些錦陵人曾經對我做過的,遠飛現在樂比!”搖天曲指一握,隨後便是一陣怪笑。
燼梓之心下一慌,怒道:“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不過就是把你那寶貝兒子抓回來罷了。”
“無恥!”燼梓之渾身顫抖著。
跑出去老遠的燼千年忽然停住腳步。
他腳下驀地生出一隻怪手,死死抓住他。
“阿聲,不要管我,快走!”怪手所產生的氣力濃厚,弄的燼千年說話有些吃力。
可他怎麼會不管燼千年自己逃走呢?
他一揮畫筆,年瞬間出現。
他要打碎這隻怪手,不然燼千年被帶走,定是活不成了。
他不想他死,哪怕是自己死,也不願他死。
年直奔著怪手撞去,可當它的角剛剛觸碰到怪手時,便被那怪獸的氣力震退了回去。
可暮留聲偏偏就不在乎這些,他要的就是燼千年能在他身邊,他見他安好,便是足以。
暮留聲手中彙聚起氣力,一掠身形,直奔那怪手打去,他要將這怪手打碎。
可是天的氣力怎是他們所能抗衡的!
暮留聲剛剛觸碰到那隻怪手就感受到了無儘的壓力,可想而知,被這怪手緊握著的燼千年是這種感受。
他將手艱難貼上,瞬間覺得渾身都在絞痛,這氣力充斥了他全身,顯得他手中那點氣力,微不足道。
但儘管希望渺茫,他也要試上一試。
他將氣力不斷侵襲著那隻怪手,可是他發現,這樣做毫無用處,形同於在汪洋大海中倒了一瓶水,掀不起絲毫波瀾,更彆說破了這怪手了。
搖天不屑一笑,“區區螻蟻也想試圖破了吾的招式。”他握著的手猛地張開。
那隻怪手瞬間炸開,所產生的氣力波動將暮留聲衝出去老遠。
他撞在樹上,摔落在地。
一口鮮血猛地吐出,落在了他被衝出後掉落下的木像上,那木像也已然段成兩節。
那是他與燼千年相互交換的。
暮留聲撿起破碎的木像,他的手是顫抖的。
燼千年脫了困,倏地來到暮留聲身旁。
暮留聲無助地看著他,他沒有想過這個木像會壞掉。
那是他們約定好的證明,可是如今燼千年的木像卻被他弄壞了。
他是什麼時候接受了燼千年喚他阿聲,又是什麼時候這麼害怕一個人的離開,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心好似變了。
生死情,他許是懂了一些。
這樣的情感不好受。
燼千年將自己視為家人,他又何嘗不是將燼千年視為了自己最後的親人。
或許五年前的初遇,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燼千年看著暮留聲無助的神情,驀地一笑,他道:“就是個木像,阿聲不必如此,到時候再尋人做個新的就行了。”
“可這不是一樣的,你也說過的。”暮留聲的語氣有些冷淡。
他也說過的,暮留聲送給他的那件衣裳。
看似永恒道事物總有一天都會消失不見的。
可下一刻,那隻怪手又一次纏上了燼千年,這一次怪手收回的速度極快,隻是一個瞬間,燼千年便消失在暮留聲身前。
他猛地爬起身,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他拚命地追趕著抓走燼千年的那隻怪手,不聽嘟囔著,“阿年。”
他的語氣越來越慌亂,氣息也運來越急促,他的聲音都有些哽咽,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離彆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害怕的,恐懼的,後悔的,難過的。
燼千年被帶到了父親身邊,搖天看著他詭秘一笑。
“真是期待看著自己父親死在麵前你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搖天重點強調了你這個字,他的話語間都是挑釁。
燼千年也沒有顧自己的安慰,他神情慌亂地看著父親,天要殺誰,誰又能阻擋的了。
他知道父親今日是難逃此劫了,可他還是想要父親離開,離開的越遠越好。
他凝聚著氣力,試圖運用莫生書那時所施展的招式,可是在這天強大的氣力下,他覺得他是那樣的渺小。
這點氣力連破開這隻怪手都做不到,哪怕是破出一絲縫隙也好。
他什麼都做不了。
燼梓之是知道填都作風的,就算他可以選擇去死,那燼千年的命,天也不會放過。
他看了一眼燼千年,眼神中滿是憐愛。
燼千年知道父親要做什麼,“父親,不要離開我,我隻剩你和阿聲了……”
他明明才尋到父親沒幾日,可為何就要經曆這生死離彆。
“傻兒子,父親能最後為你做的,是送你們出去,離開這裡,回到錦陵去,再也彆回來。”他第一次覺得,父親應當是這樣當的。
燼梓之抬手,周遭氣流滾動。
搖天也是微微一笑,他很滿意如今的局勢,他告誡過地之主很多次了,可是他永遠都在違背著自己的意願。
他是天!他是這世間的天!怎可有人武逆於他?
他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整個岩中井都在劇烈晃動著。
那是藏在穹頂岩石之上的劍,這本是燼梓之的武器,自打離開月晴回到了岩中井,他便將武器封印在了那裡。
他本發誓此生不再傷害一人。
可因那忘塵,他食言了。
既然早已食言,那便不用再遵守那段誓言了。
長劍落入燼梓之手中,通體發這黑色的光。
劍在他的手上運轉自如,打了一個周旋後,燼梓之將劍猛地插入地麵。
瞬間,周遭一切仿若都變了。
山石重組,房屋儘毀。
整個岩中井就好像是一片煉獄。
充斥著燼梓之的氣力。
他的氣力衝破了搖天的控製,燼千年得以逃脫。
他本想幫著父親去對付天的,可父親對他說:“這裡有我一人足以。”
燼梓之像下定了某種決心,拚死也要讓燼千年離開這醃臢之地。
可想要從天的手中逃出,哪有那麼容易。
他對付他根本就不需要武器。
隻是他輕輕一抬手便可碾死的螻蟻而已。
燼梓之直接掠去身形,那劍在他手中宛若一條遊走到黑色長龍,正張著血盆大口,試圖要吞噬這被萬人信仰的天之主。
搖天輕抬起右手,一道無形到結界擋住了燼梓之這一劍,結界上充斥著參謀不透的氣力,讓人心裡陣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