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隔一晚,眾將領又齊聚元帥府,然後收到了從京師加急傳來的宣詔。
今日留作修整,明日將由雲北風和周衣共同帶隊,其餘人跟隨一起,押送胡狄王族回京。
有幾個人差點淚灑當場。
多少年了,他們在這兒守了多少年了。
邊關將士非詔令不得回,胡狄邊境因為幾百年的平安無異動一向最不受重視,連年底述職都沒他們的份兒。
有啥可述的呢。
偶有書信間,友軍都明裡暗裡嘲笑他們是土包子,沒見識,跟不上京都的話題和流行趨勢。
這次,他們要把失去的麵子全部都找回來!
雲北風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也毫無興趣去探究,對他們的異樣情緒視而不見,隻麵無表情準備離開。
她自己都還情緒異樣呢,哪有功夫管彆人。
可卻在出門時,被擋住了路。
周衣妻女一行恰巧於此時回府來,下人們搬行李攙主子的,浩浩蕩蕩堵住了大門。
昨日見情況穩定,周衣便吩咐人去找夫人小姐回來。當初見勢不妙,他是不敢走,但猶豫再三還是命侍衛隊把妻女給送了出去。
那時的情形,出去不一定安全,但留下一定不安全。
可女眷行程慢,哪怕收到消息就出發,還趕了半夜的路,緊趕慢趕卻也到今日才回。
誰知堂內眾將領正齊聚,周夫人聞訊便帶著女兒加快速度,想先進府往後院避去。
哪裡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往外走。
侍衛不是說才進去沒多久嗎!
雲北風見是女眷,停住腳步側身禮貌讓了路。
這一側,便把身後冷冷清清的江儘歡給露了出來。
短短幾天時間,或許是到了時候,江儘歡迅速竄著身子。雲北風看對麵半天不走,順著那貌美姑娘一眨不眨的目光瞧去的時候才發現:
阿歡竟然比她高了些。
安安靜靜站在那兒,像棵被風吹過的小鬆柏,可她卻似乎莫名看出一股故作堅強的委屈。
怎麼了這是?
啊,看過來了……咳,回去再說。
而在周然然眼裡,端的是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貌若潘安的郎君長身玉立,美姿風儀、不自藻飾、天質自然。
肅肅如鬆下風,高而徐引。
周圍都是些粗莽大漢或者諂媚之人的周然然,頓時感覺有點走不動道兒。
清冷公子掛,她好喜歡!
江儘歡起先見雲北風停步側身,便往雲北風側身的方向挪了一步,也停了下來。
隨後神思繼續飄散,隨便在雲北風身上找了個地方擱置目光。
隔了一會兒感受到雲北風的目光,下意識抬眼回望,待雲北風在對視下收轉眼神,才順勢晃了點餘光給一直注視他的源頭,隨即低斂回了眉。
不認識,懶得管,浪費時間。
周然然悄悄扯了扯周夫人的大袖,眉目嬌羞,意味明顯。
周夫人原本見女兒不走,就順著目光發現了江儘歡,正打量時,便感受到了袖口的異動。
都這樣了,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按住女兒的手,周夫人又看了看。
那位郎君瞧著年歲不大,卻端的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已可窺見完全長成後該是多麼龍章鳳姿。
服飾看似樸素,卻隱隱暗紋流轉,仔細觀察才會見得料子細膩無雜質,是上好的雪緞,普通百姓可穿不起。
沒有配飾,看不出其他,但若作為軍中人,穿戴利落也能理解。
雖以前未聽過名號,如此衣著想來家世不錯,如今出現在這元帥府…
“姑娘貴姓?可是軍中將領?以前未曾見過姑娘。”
周夫人並未上前,而是在原地笑容可親地跟雲北風攀談起來。
麵前的不止一人,她按著順序來方才不顯突兀。
免得事情不成,壞了女兒的名聲。
而作為元帥夫人,她遇上軍中之人後簡單交談一番,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何況,那小郎君目光全在前麵這小姑娘身上,她得先搞搞清楚。
雲北風有些疑惑,搞不懂這忽然的轉變是為什麼。
但長輩態度好著問,她便態度好著回。
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免貴姓雲,前兩天新任宣威將軍一職,未曾見過夫人。夫人可是周元帥的家眷?”
周夫人笑得溫良,點點頭:
“正是,雲將軍好眼力。”
淺笑了一聲,周夫人又繼續說:
“雲將軍如此年輕便已有此成就,未來不可限量。不知雲將軍家在何處?家中可有許親?”
“夫人謬讚。我家在虞城。並…”
雲北風隻一句一句禮貌回應,可回到最後,突然想起來時在馬車上江儘歡的話。
提親?
頓了一頓,才繼續回複:“並未許親。”
提不提的,信都還沒寄出去呢。
周夫人得到回複,心裡滿意,既然並未許親,那便與後麵的小郎君至少沒有未婚夫妻的關係。這樣一來……
她麵上看著更加溫柔真摯:
“雲將軍如此佳人,定有美滿良緣在等候。”
敷衍完後,周夫人接著很順暢地話頭一轉:
“這位郎君貴姓?可也是這軍中將領?”
江儘歡眼神都沒動,並未說話。
他現下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敷衍都懶得。
好在雲北風習慣了介紹江儘歡,隻是剛剛周夫人針對性地問她,她就沒特意提及。此時聽到問起,便下意識替江儘歡答複:
“他姓江,是我的啊…額,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