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這一層以後，南嶽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他開始細細打量眼前這個年歲已高卻風韻猶存的男人。

歲月雖然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卻更有一種過儘千帆浪蕩子的感覺，正是那些紅樓中姑娘們為之傾倒的模樣。

會介意公孫崇年利用他嗎？並不會，他的身份注定他會參與這一場權力複仇的糾葛，而這場博弈，是因為他的弱，才讓他暫時成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但是哪怕如此，他也不是沒有成為棋手的可能。因為他必將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南嶽不在意，可公孫崇年卻彎下腰，空氣中凝結著他無言的沉重與哀愁。

“南嶽，”他的聲音低沉，“我確實無法給予你那血脈相連的溫暖。長久以來，我在複仇的陰影中掙紮太久，已經被仇恨侵蝕。”

他的雙手微微顫抖，似乎在撫摸著什麼。“我們為他的登記付出了一切，我少年掛帥，從未失手，可回報我的是什麼？父母慘遭毒手，妹妹在宮中太醫的用藥下血崩喪生。而你，一過太子遭賊人換走！”

“我很愧疚，但我不後悔。哪怕要付出我的一切，我的內心也隻有複仇。”

“無所謂，我想要的也隻不過是一個太子的身份。但我並不願離開小姐身旁，所以我想一個假的我也可以存在不是嗎？我們是叔侄的關係，那麼我又因為皇室而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那我待在你身邊，不願意去京城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嗎？”

公孫崇年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複了平靜。“你的想法確實有些超乎尋常，但卻不失為一種解決之道。”

他聲音中帶著幾分沉思。“我可以賦予你太子的屬官令牌，讓你擁有行使他的權利。這樣，你既能夠使用一定的權利，又能留在林雀棲的身旁。”

至於一國太子喜歡當女子的長隨？他絲毫不在意，畢竟他連皇帝都要殺，還在乎這點小事？

“這樣是最好，我對你們之間的仇恨不感興趣。”

南嶽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要的就是你們好用”

公孫崇年微微頷首，“的確，你的心思似乎全都放在了林雀棲身上。你們母子倆，都是如此一往情深。”

他話語中帶了幾分戲謔，又似乎蘊含著忠告：“但是，你如何確保你所選擇的人是正確的呢？他們真的值得你們如此犧牲嗎？”

“不要給我添麻煩。”

公孫崇年搖了搖頭，“我無法做出這樣的保證。”

“你該看的都看了，想說的也說了，我對於你的其他事情沒有絲毫的好奇心，如果沒有必要，我們兩個沒有必要再見麵。”

“你必須保護好你自己，我會留人在你身邊。”

“隨你。”

南嶽輕步離開馬車，他的心中沒有一絲留戀。

對於自己剛才聽聞的種種細節，他也不覺得大逆不道，因為小姐從沒有說過皇帝應該被尊敬，皇帝也是人，也會犯錯，也可以不被原諒。

而且他對公孫崇年這個名字可太熟悉了，這位威名遠播的振國大將軍，多年來是大元王朝的不敗戰神，戰績輝煌至極。

南嶽在此之前從未想過，他居然是自己舅舅，這份突然到來的血脈聯係，真是太過陌生了。

南嶽無聲無息地踏入了自己的居室，躲在暗影中撩開珠簾，果然看到窗外的馬車已悄然離去。他呼出一口氣，才發現夜幕之下，四周靜得出奇，連蟲鳴鳥叫都隱匿在夜色中。

那麼清醒的人還有多少呢？

翌日清晨，南嶽打探隨從的口風，又觀察下樓用飯的人，應該是無人察覺到夜裡的異樣。但未免夜長夢多，他匆匆吃過幾口，便補了乾糧，率領隨從朝著杭州策馬狂奔。

在清晨的風中，他墨色長發隨著駿馬的奔騰而卷動，就連他的隨從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難以言喻的颯爽感。

胸前的香囊在他的體溫中漸漸散發出溫熱，他在心中默默地念著林雀棲的名字，心早已飛越了千山萬水，隻盼能早日處理好事情回到她的身邊！

不知道他回到宜江之後，小姐會不會驚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