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過事情始末,藺師儀倒是認錯認得果斷,甚至於舉著手讓老天也做個見證,若是他伸出的那三根手指上沒掛著兩條魚,那副模樣倒也能跟虔誠搭邊。
“彆生氣了,我捉了魚,等我回去給你燉魚湯!”
“……你會?”楚四娘遲疑地看著他,以及他手中隻有半個巴掌大的小魚苗,深覺此事沒有太高的可信度。
藺師儀有些不滿,“我當初在軍中可是廚藝一絕!”
那,行吧。
左右吃不死人,楚四娘想。
直到藺師儀在廚房裡一通忙活後,端上來兩碗熱騰騰、散發著最原始魚味的煮屍水,她微笑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
她低眉看去,正能和碗裡的的魚對上眼,似乎還能感受到它被剮去鱗片後死不瞑目的怨毒。
她不死心地用勺子挖下一點雪白的魚肉,混著湯塞進嘴裡,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大約是嘴裡含了一口熱水之後,跳進臭水溝生啃草魚。
吐出來實在有些不禮貌了,勉強吞咽下去,隻覺得滿嘴都是土腥和屍臭,她麵色複雜地抬起頭,卻見藺師儀也是一臉沉重的表情,相顧無言,一時沉默許久。
好半晌,藺師儀嘗試為自己挽尊,“我以前弄的烤魚,味道不是這樣的……”
“你說在軍中廚藝一絕,就是指烤魚?”
“嗯,還有烤兔子、山雞什麼的,”藺師儀耷拉著腦袋,用木箸在碗裡胡亂戳著,把魚的屍首毀壞至麵目全非,“若在郊外紮營,士兵捉了獵物就會給我送來,然後副將處理好,我放到火上烤。”
楚四娘絞儘腦汁,好不容易尋到一個火候把控能力不錯,可還沒等她開口誇呢,就聽他繼續道。
“等烤好了,副將就會切好遞給我。”
所以,他所謂的廚藝,就隻是把魚放在火上?
那要這麼算,她能把燒鵝切塊裝盤,豈不是有著進宮當禦廚的本領?
哪怕楚四娘再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沒法違心地讚揚了,所幸,藺師儀也不是那麼輕易氣餒的人,放下木箸,把兩碗魚湯都推到一邊。
“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學下廚。”
楚四娘敷衍地點點頭,給二人換上了糙米粥,還好今日買了米,不然就得空著肚子睡覺了。
至於第二日,楚四娘沒往鎮上去,而是進了山,她準備把昨日的想法落實。
平溪村與鎮上相隔甚遠,而整個村裡就隻有楚四娘有可以用來代步的驢,她想砍些木頭做輛板車,屆時就在村口拉村民進鎮,收一個銅板一人,傍晚再帶他們回村,這樣每日至少有十文錢進賬,總不會和藺師儀餓死在這。
她拎著從隔壁柳玉蘭家借的斧頭,走在前麵開道,後頭卻跟了個傷病員。
楚四娘有些無奈地回頭,“你傷還沒好,怎麼不在家休養?”
藺師儀背著個竹編的小筐,裡麵放著幾顆長相各異的野菜,依舊是從柳玉蘭家借來的,他原先的目光是緊跟著她的,卻在她轉頭的那一刻挪了開去,故作平淡地盯著草堆,“我要學下廚,總得找些菜來練練手。”
目光抬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補充,“我這點傷不礙事,你一個人進山,碰到點野獸就不好了。”
藺師儀的擔心不無道理,隻是,楚四娘想:若真碰上野豬、大蟲什麼的,加上他,也不過是逃命的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罷了。
但,她又看了看這不算茂密的林子,離村這麼近的山,要真有猛獸,村子哪還在呢?
這點常識,她知道,他肯定也知道,隻是卻沒有一個人選擇戳穿。
楚四娘找了棵粗細剛好的樹,先把夠得著的多餘的枝乾砍去,免得一會兒礙手礙腳。而後將袖子卷至上臂,用繩子綁好,兩手握緊斧頭,咬牙砍去,斧刃嵌入樹乾寸餘,又使了些勁兒拔出來。再砍上四五十次,應該就行了。
“等等!”
她揮斧子的動作一頓,正要茫然地轉過頭,肩頭卻落下來一隻手,是藺師儀。
“腳分開,蹲下來點,”壓到差不多的位置,他便迅速地退開兩步,拉開距離,“你剛剛那樣,會傷到腰。”
藺師儀會砍樹?
依著之前,楚四娘定然會無條件相信,但昨夜的“煮屍水”事件實在打破她對他的信任閾值,深切認識到將軍雖好,但也不是全知全能。
藺師儀幾乎要氣笑了,“昨天那是意外!”
說著,他接過她手中的斧頭,沿著先前的斷口處出砍下一斧,比她的要深了許多。
“如何?”
這回楚四娘才照做,果然更省力,雖說虎口依舊被震得發麻,但成效也是顯而易見。
一個時辰的時間,也就砍下了一棵樹,她抹了把額頭的汗,藺師儀那倒是收獲頗豐,筐子裡露出一堆綠油油的菜葉子,倒還挺像那麼回事。
“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