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世上最淒慘的讀書人(1 / 2)

我殺豬養你啊 歲無魚 3662 字 8個月前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楚火落一直都這麼認為。

不然,為什麼家裡揭不開鍋時,被賣去換口糧的是她而不是哥哥?

人分三六九等,有的人生來就是錦衣華服,有的人終日勞碌卻衣不蔽體,有些人足不出戶便大魚大肉,有些人奔波四海仍食不果腹。是以,下等人與上等人,雖都是人,卻從來不一樣。上等的達官貴人,或許整日操心的都是國家大事吧,下等的市井小民便每天緊盯著下一餐的飯食。

藺師儀是將軍,是上等人,她是被贖身的賤籍,是下等人。若非他蒙難,他們本不會再有交集。所以,這是她報恩的唯一機會。

她願意為他散儘家財,因為那本就是他贈予的銀錢;她願意為他豁出性命,因為這條命也是他救下的;她願為他做許多,拋頭露臉、沿街叫賣,因為這都是下等人常做的事——沒聽說過哪家的王侯將相是會為明日的生計發愁的。

直到今日,他說,他也可以做這些。

從皇帝手裡接過的錢和書肆老板手裡接過的錢是一樣的,和玉娘賣帕子得的錢是一樣的,和她殺豬掙的錢也是一樣的。

那上等人和下等人又有什麼區彆?

人有一兩時,是被瞧不起的貧民,有十兩時是不起眼的百姓,有百兩時是殷實的人家,有千兩時是富庶的鄉紳,有萬兩時是地方的豪強,有十萬兩可在郡縣橫行,有百萬兩能在四海周遊,有千萬兩能夠躋身貴族,有萬萬兩,與皇何異?

錢是流通的,那,上等人和下等人也是流通的。

奪取上等人的金銀權勢,那下等人就會變成新的上等人。

楚火落躺在那張咯吱作響的床上,望著房梁上不知何時結起的蛛網,她好像想得太多太遠,又似是剛剛好。她想到,她和將軍,不,是和藺師儀,其實也沒什麼不同。

……

再度踏入書肆,楚火落莫名平和了許多,人與人無異,讀書人也不比她這個殺豬匠高貴到哪去,既是如此,又有什麼好緊張的?

“掌櫃的,我來還書。”

清瘦的男人仍是那副孤高的嘴臉,在簿子上翻動幾頁,隨手勾去她的名字,恩賜般地賞下來兩個字,“行了。”

半晌,麵前的陰影仍未散去,男人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盯著扔杵在原地的楚火落,“還有事?”

楚火落從懷裡取出那張抄了詞的紙,小心地打開,撫平折痕,輕輕推過去,“聽說掌櫃的這有些抄書的活,您看看這字跡能成嗎?”

男人嘴角微微抽搐,擰著眉頭,把那張紙掉了個方向,就見上頭工整的字跡,他將書隨手翻開一頁比對,竟比原書上的還要精巧幾分,當即舒開了眉頭,露出一個笑來,“這是誰抄的?”

“是我家兄長,他近日不便出門,便由我替他來。”

男人捋了捋胡子,點頭,“這字不錯,先抄本三字經試試,一百文的酬勞,能行嗎?”

楚火落眼神一亮,一口答應下來,把書揣在懷裡,走了半條街,腦子才被冷風吹清醒些,抄書的活有了,可筆墨紙硯家裡是一樣都沒啊!

那麼問題又來了,去哪裡搞錢買抄書的工具?

鑒於她貧瘠的人際關係,唯一有能力且有可能願意借錢給她的就隻有玉娘了。

她調轉方向,朝柳玉蘭的攤位去。

今日不忙,柳玉蘭便在小馬紮上坐著,借著樹蔭,在素白的帕子上繡著花——依舊是蘭花。

新花樣哪是那麼好來的,不通筆墨的鄉間婦人,能有一個花樣繡得彆致就算不錯了,抓破腦袋硬想也想不出來,除非再照著彆人現成的去繡,可整個平溪村繡得最好的就是柳玉蘭了,她又能去哪學。

是以,繡來繡去,除了蘭花,就是蘭草。

“四娘?”柳玉蘭立刻放下針線,招呼她過來,“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楚火落走近了些,乾巴巴地回答:“鋪子的肉賣完了,我就先出來了。”

她在一旁的樹下席地而坐,沉默良久,低頭從懷裡把那一疊畫稿拿出來,“玉娘,這個送給你。”

“你來就來嘛,還送什麼禮?”柳玉蘭雖是這般說著,可臉上卻笑開了花,一把接過去,當看到紙上栩栩如生的花時,更是驚喜萬分,第一次在大街上不顧儀態,衝過來抱住她,“好四娘,你是從哪弄到這好東西的?”

楚火落身子一僵,不太習慣和人挨得這麼近,指尖虛虛地搭在她的脊背,脖子一個勁兒地往後仰,“冷,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