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我又不是大男人,你羞什麼?”柳玉蘭撇撇嘴,撒開手,緊緊攬著那些花樣,看這一張好看,看那一張也好看,半天都沒想好要先繡哪一張才對,索性搬著小馬紮在她旁邊坐下,“這應該不是買的吧?”
還不等她回答,柳玉蘭就繼續往下推斷,“一兩銀子的月錢可買不起這種貴重東西,又是一張張零散開的……”撞了下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小聲調笑,“你這是尋到個書生當相好的,托他給我畫的?”
“什麼相好的?”楚火落被鬨了個大紅臉,尷尬地解釋道,“是我哥哥畫的。”
“他識字?!!”
柳玉蘭蹭的一下站起來,把她嚇得一激靈,隻訥訥地點了點頭。
楚火落雖不知掉藺師儀識字這件事對柳玉蘭而言有什麼影響,可得到肯定回答的柳玉蘭已是歡喜到一張臉都要裝不下笑了。
柳玉蘭將畫舉著,透過陽光,線條都被照得有些不清晰了,她卻越看越滿意,邊看邊呢喃:“阿稻哥果然是與那些在地裡刨食的粗人不同啊!”
“也是,君子遠庖廚嘛,他不認得蒜葉有什麼稀奇的,讀書人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都是我大驚小怪!”柳玉蘭將畫好生地貼著心口放好,低頭,握住楚火落的雙手,“四娘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阿稻哥的手是用來讀書寫字的,何等嬌貴,你怎麼能讓他乾那些雜活呢?要是弄傷了可如何是好?”
啊,這,那個……
雖然藺師儀確實是個蹭破了皮都要喊疼的嬌貴人,但你前幾天不還覺得他是五穀不分的花錢鬼嗎?
雖然對他的印象轉好也是一件好事,但……
楚火落一時不知如何將這個怪異感說出,畢竟她的話似乎也沒問題,幾乎就要下意識點頭時,卻想起昨日深思熟慮一夜的結論,藺師儀和她是一樣的。
能讀書認字也隻是一項技能,和她殺豬、柳玉蘭刺繡一樣的技能,都是要用手,哪還有這隻手比那隻手更金貴的道理?
是以,楚火落回答:“家裡隻我和哥哥二人,我沒空去做的,他總要做的。”
“這倒也是,”柳玉蘭認同地點頭,卻很快關注起了另一件事,“他應該考上童生了吧?何時去考秀才?”
這個,她也不太清楚啊?
藺師儀當將軍之前有沒有去考童生,這她也沒問過。
楚火落抓了把頭發,避開第一個問題,“哥哥的傷還沒好全,恐怕沒法兒去考試。”
分明是否定的答案,她卻瞧見柳玉蘭眸子裡的光越來越亮,好似在裡頭藏了百十兩雪花銀反射出來的光。
柳玉蘭握住她的雙手,語重心長道:“四娘,你可得努力,萬萬不能打擾到阿稻哥讀書,還要給他吃些好的,沒有營養那書怎麼讀得好呢?”
“至少一日一雞蛋,十日一雞湯……”
楚火落的耳朵磨得快要生繭,天曉得麵前人是從哪冒出來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叮囑,她忍了好半晌,才終於等到個柳玉蘭換氣的空檔,見縫插針地塞進去一句話。
“那個,我能不能向你借點錢,買筆墨紙硯?”
“……筆墨紙硯?”柳玉蘭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望過來。
楚火落苦著臉解釋道:“給你畫畫時用的是從村長那借來的,哥哥預備往後接些書肆抄書的活,但是我的積蓄目前還買不起那些。”
柳玉蘭險些要發出尖銳的爆鳴,“他一個要考科舉的讀書人,你竟然沒供起他的筆墨?”
天爺喲!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淒慘的讀書人!
楚火落眨眼再睜開時,麵前人已經三下五除二地收拾起攤位上的東西了,那速度,絕對是柳玉蘭平生最麻利的一次。
張張帕子也顧不得分門彆類疊好放好了,全都一股腦兒地塞進包袱裡,扛著桌子馬紮往板車上一扔,自己人都還沒坐穩呢,就開始催促楚火落快些趕驢。
“那個,借錢的事……”楚火落猶豫著開口。
“這個錢,我掏了,你什麼時候還都行,”柳玉蘭一口答到,瞧著兩邊往後倒退去的店鋪,仍覺得速度不夠快,蹙著眉頭,憂慮萬分,“讀書人寫不了字可怎麼行?”
前頭的楚火落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嗯,雖然,藺師儀大約、大概、可能勉強算是個讀書人吧,可他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會去考科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