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怎麼樣?我弟弟好不好看?……(2 / 2)

雪滿長安 文成三百斤 4681 字 10個月前

“來了來了!”謝瑗忽然小聲喊了一句,沾著蓮蓬氣味的手掌摁在薑葵的腦袋頂,一把將她摁得低下頭去。

兩個女孩兒腦袋挨著腦袋,在青荷如蓋的掩映下,借著枝葉間的縫隙往池中央望去。

遠方一座九曲橋,彎彎折折地連接著湖心小亭與青瓦水榭。一名白衣小廝抱著一張古琴,領著一位白衣公子,徐徐沿著小橋走到池中央的小亭內。

謝無恙換下了皇太子常穿的絳紗袍,隻留一件簡單的白絹中單,外罩月白色大氅,分明是早秋,卻仿佛畏著深冬的寒意。

他一身白衣如雪,一步一步,靜靜走在初秋陽光裡,恍若穿行於微涼月華中。

“怎麼樣?”遠處,謝瑗悄聲問,“我弟弟好不好看?”

薑葵心道:隔得這麼遠,根本看不清。

口中卻答:“好看。”

小廝將古琴放在亭內一張案幾上,而後恭敬地侍立一側。謝無恙整理衣袍,盤膝端坐於琴前,手指一撥,琴音響起。

秋光如水,荷花池上一色青碧。水聲潺潺,琴聲也潺潺,悠悠漫漫,拉長了夏末的光陰。偶爾一尾金魚點水,叮咚一響,綻開一小朵銀花。

天地間彷如安靜了,唯有一縷琴音如訴。

薑葵輕輕眨了下眼睛。

“他是彈給你的。”謝瑗小聲說。

望見薑葵的神情,謝瑗急忙擺了擺手:“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說他知道你在這裡偷聽,而是他的琴是彈給你的。”

她意識到自己解釋得更糊塗了,於是補充道:“謝無恙每日午後在湖心亭撫琴,卻不讓我們幾個皇兄妹聽。他說,他的琴是彈給心上人的。你是他的心上人,他的琴不就是彈給你的?”

沒等薑葵回答,謝瑗很是興奮地繼續講了下去:“雖然現在全皇宮的人都知道了謝無恙喜歡你,但是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

薑葵下意識地追問:“怎麼?”

謝瑗神秘一笑:“那是幾年前某一場秋日宴……”

敬德五年的那場秋日宴,由溫親王主持,設宴席於曲江。薑葵是將軍府唯一的女眷,儘管不情不願,還是在父親的要求下出城赴宴。她對世家貴女的攀談一向沒什麼興趣,於是自顧自縮在角落。

她隻記得那場秋宴上新科進士舉杯對飲,流出了許多好詩,卻對謝無恙毫無印象。

“謝無恙那天一直在悄悄看你呢。”謝瑗眯起眼睛笑,“他很小心,隻有我一個人恰巧發現了。從那天起,我就猜測我那個弟弟喜歡你了。”

於是一段遙遠的回憶撲麵而來。薑葵隱約記起那日秋色美好,絲簧之聲嘈嘈切切。她抬頭的時候,不遠處那張案幾前的年輕公子失手打翻了鎏金小樽,清冽的酒光濺了一地。

亂作一團的人影裡,仿佛當真曾有一道目光,靜靜地朝她而來。

薑葵甩了甩頭,決定問問謝瑗一件更為要緊的事:“皇姐,你可知今年長安城最大的一場秋日宴,會是哪家?”

謝瑗愣了下:“你是問我皇兄的秋日宴?”

薑葵也愣了。

能被謝瑗稱為皇兄的唯有一人:岐王,謝玦。

秋日宴,就是岐王宴?

蒲柳先生認為害她落水之人會赴岐王宴?

“皇弟妹,我同你一道去。”謝瑗點點頭,又想到了什麼,朝薑葵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微笑,“謝無恙近日身體不適,原本未必赴宴——如今他的心上人要去,他必定會去。”

嫋嫋琴音裡,薑葵轉過頭,望著湖心小亭裡那個彈琴的側影。

瀲灩的光影投在亭前,搖搖曳曳,飄飄渺渺。

“你們在這裡聊什麼?”

背後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悄然問。

謝瑗和薑葵同時嚇了一跳,隻看見背後的少年一襲錦緞常服,一張清雋的臉,小心翼翼地繞過堆了一地的蓮蓬,探頭探腦地走來。

“止淵!你差點嚇死我!我還以為被東宮護衛發現了。”謝瑗拍了拍胸口,小聲問話,“我是遛進來的,怎麼,你也是?”

“皇姐,我也是。”少年小聲回答,“母妃說我的琴彈得難聽,我便溜進東宮來聽皇兄彈琴了。”

謝瑗飛快地為兩人做了介紹。原來這少年是淑妃所出的三皇子謝寬,字止淵。在謝瑗的要求下,謝寬對著薑葵恭敬地喊了一聲“皇嫂”。而後,三個人在荷花池畔坐成一排,認認真真地聽謝無恙彈琴。

不巧,琴聲突然停了。

三人同時一怔。

“我覺得他發現我們了……”謝寬用口型說。

“跑!快跑!”謝瑗一手拉一個,“那家夥最討厭彆人偷聽他彈琴!彆被他抓住!”

三個人匆匆忙忙地跑出偏門,背後已經有一隊太子親衛追了上來。

撲撲的腳步聲好似一陣秋風卷葉,呼啦啦地漫過寂靜的林道,震得鳥雀驚起,掠過遠方明亮的琉璃瓦。

薑葵眨了眨眼睛:她在長街上被追著跑,怎麼在宮城裡也被追著跑?

荷花池外是廣闊無邊的皇家禁苑。一路穿林而過,謝瑗跑得氣喘籲籲,薑葵假裝跑得氣喘籲籲,謝寬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還在竭力指路:“皇姐,前麵石山下有個石洞……躲進去避一避……”

三個人擠成一團,衝進了前方的石洞,同時呼呼喘氣。

洞外泉水叮咚,洞內一片沉寂。倏忽間,隻有三個呼吸聲回蕩在四壁。

猛地,薑葵察覺到不對勁。

一道石門轟然落下,耳邊尖利的箭嘯聲驟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