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裡 噤聲。(2 / 2)

雪滿長安 文成三百斤 4527 字 10個月前

說完,她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君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太子。

她沒等謝無恙答話,一把抓起船艙中心的那張案幾,塞到謝無恙手裡,低聲說:“拿這個擋一下。”

謝無恙很順從地接過案幾,默默舉起在胸口,轉身站在她的身後。

兩個人背對著背,他站的位置恰好護住她的後心,她沒注意。

薑葵再次揮舞長刀,凜冽的刀光揮舞成一個完整的圓,羽箭紛紛在刀下落地。“丁零當啷”的聲音響了很久,整座小船像刺蝟那樣紮滿了箭,滿地都是墜落的箭矢。

羽箭仍在落下,但是薑葵開始感到體力不支。

她分了內力用來抵抗體內的熱流,此時一運刀,那股熱流再次席卷而上,攪擾著她的內力運轉。眼前的眩暈擴大了,她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腳步也漸漸虛浮。

謝無恙又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仍是隔著衣袍,那隻冰涼的手讓她微微一哆嗦。

像是感覺到了那個小小的戰栗,那隻手離得她遠了一些。

沁涼的溫度再次讓薑葵冷靜了下來。躲在船艙裡遲早會被射成篩子,不是長久之策。她蹙著眉,心生一計。

她猛地轉身,探手架在謝無恙身上,足尖發力,帶著他向上,衝出了小船!

刀刃翻轉,薑葵挾著謝無恙立在船篷上,冰冷的長刀抵在他的喉嚨上。

寒鋒上的殺機凜冽,如同細小無聲的冰柱刺破空氣。

她冷然逼視著四周,平靜道:“彆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謝無恙愣住了。

黑衣殺手們……也愣住了。

包圍小船的殺手們臉上露出驚疑不定之色,弓箭手們放下了長弓,向首領發出詢問的眼神。為首的是那個執鞭的漢子,他攥著鐵鞭,繃緊了身體。

他從那件深緋色的衣袍上認出了皇太子。

雇他們的人隻要求刺殺江少俠,卻沒有要求刺殺皇太子。

——他敢冒殺死皇太子的風險嗎?

薑葵在賭,賭這些殺手們是江湖中人,沒有膽子傷害真正的皇親貴胄,更何況她刀下的是至尊至貴的皇太子謝康。

她再進了一步,手上的刀刃向下一寸,隻要稍一用力就能割斷謝無恙的喉嚨。

謝無恙依舊一動不動,甚至還在輕輕地握著她的手腕。

他握的是她沒有握刀的那隻手。濃鬱的黑暗和寬大的衣袍掩蓋了他私下的動作,因此殺手們並沒有發覺他在這種情況下還牽著她的手。

為首的執鞭漢子握了下拳,恰在此時遠方響起一聲尖哨。

“撤退!”他低喝一聲。

殺手們像退潮一般離去了,留下一隻紮滿羽箭的漆木小船。

薑葵一下子卸了力,全身發軟,體內的熱流如同漲潮一樣洶湧而來。她緊緊地貼著謝無恙,竭力保持著站立的姿態,可是呼吸已經徹底淩亂。

她的手從謝無恙的掌心掙脫出來,無法克製地去扯他的衣領。

緊接著,她的動作又停下來。

不能,不能讓這藥力控製自己。

薑葵翻轉手中的長刀,以刀柄對著自己的腦袋,惡狠狠地一敲!

柔軟的少女昏倒在謝無恙的懷裡,麵色潮紅,呼吸急促。星光灑落在她緋色的臉頰上,恍若一層水光瀲灩,暈開在一樹桃花裡。

謝無恙手足無措地接住她,站在一地折斷的箭矢裡。

......這一次他徹徹底底地僵住了。

縹緲無垠的銀河下,他抱起纖細的少女,一步一步從船上走下來。

呼呼的江風卷起兩人的發絲。他抱著她慢慢坐在小船的甲板上,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腦袋,儘可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像是護著一個很小的孩子。

他想把她平放在地麵上,可是她在睡夢裡張開雙手,忽地抱緊了他。

靜了良久,他輕輕闔上眼睛,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洛十一!”片刻後,他睜開眼睛,有些惱火地喊,“你到底回來了沒有?”

一隻烏篷船慢吞吞地從黑暗裡劃出來,撐船的是一身黑衣的少年。

兩隻小船“啪”地碰在一處,他放下長杆,對謝無恙行了個禮,彙報道:“殿下,埋伏的兩隊殺手已經除去了,逃走的那些,屬下已經派人在追。”

“那這些是什麼?”謝無恙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身邊一枚斷箭,心情很差勁。

“這些是……漏網之魚。”洛十一低著頭,“我們沒有發現還有第三隊殺手。”

“‘白頭老翁’,真是小看他了,”謝無恙冷哼一聲,“他敢動我在意的人,以後就不要想在江湖上混了。”

他抱起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從這隻千瘡百孔的船上下來,走到對麵小船的甲板上。洛十一為他撐船,緩緩把小船劃到江岸,燈火逐漸明亮了起來。

“殿下,”洛十一突然說,“我先避一避。”

謝無恙怔了下,洛十一已經悄然躲進了烏篷裡。他在船板上抬起頭,望見對麵岸上站著一身寬袍獵獵鼓動的中年男人,而自己的懷中正昏睡著他的女兒。

——驍騎大將軍,薑葵的父親,薑承。

謝無恙忽然希望暈過去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