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江氏之事裡就有他的涉足,然而耐不住他生來高貴,父母仙道貴胄,後又師承白辭先閣老,晏頃遲就是要殺他,也不得不給白辭先麵子,事到最後,眾長老竟然硬生生將這事壓了下來,裴昭不過是在天牢裡被關押了半年,便又給放了出來。
裴昭記仇,但他不會將這筆賬記在晏頃遲頭上,他沒那個能耐,就隻能陰惻惻地盯住蕭衍。
羞辱,謾罵,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蕭衍嘗過這其中滋味,不好受,可他都受過來了,現如今,他看見裴昭仍然恣情縱.欲地坐在這裡,心裡反而格外難受起來。
裴昭要是今晚死在這裡,實在是太便宜他了。蕭衍微抿起唇角,看著坐在廂房裡人,眼中笑意又浮了出來。
他要讓裴昭死,但絕對不是一走了之的死。
廂房裡香氣太重,熏得人昏沉,裴昭翹腿坐在椅上,手裡捏著玉杯把玩,他似乎是在擔憂什麼事,整個人都惆然不已。
“公子三月未見,今夜怎麼舍得來了?”十三娘又為他斟了杯酒。
裴昭呷了口酒:“義莊今晚出了點事,他們都忙去了,我才有空來吃花酒。今日之後,估計還得有段時間見不著,你可彆思我成疾。”
十三娘嬌笑,順著他的話茬問:“是走屍的事嗎?前些日子也聽聞了不少。”
“是也不是,”裴昭將酒盞置於桌上,摟美人入懷,打趣道,“許久未見,十三麵色倒是更甚從前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名門貴客,給你嬌養著了?”
十三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有些話隻能點到為止,不能直抒,於是嬌嗔道:“瞧裴公子這話說得,貴客倒是有,但可沒有嬌養我,他回回來,隻留小半個時辰,吃茶閒聊而已,其他的,好像也沒什麼。”
“真就如此?”裴昭刮她鼻子。
“真就如此。”十三娘發髻被蹭掉了些,她被摟著,咯咯直笑,“公子且放心,他興許真就是寂寞了呢,我們之間的事,他不會知道的。”
裴昭笑而不語,他連喝了幾盅酒,才滿是酒氣地說道:“今晚義莊之事,有點棘手,怕是要牽連出不小的麻煩,我今個兒來,也是為了提醒你,以後做事悠著點,上次的賣掉了,這段時間就暫且收手吧。”
十三娘見他總算講到正事上了,壓低了聲兒,附耳問道:“義莊今晚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了點岔子,今晚不知哪裡來了個邪物,攪亂了義莊,”裴昭醉醺醺地說,“姓晏的帶人去查了,要不今晚怎麼有空來你這兒呢。”
“那邪物是……”十三娘模棱地問。
裴昭:“邪物是怎麼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點子紮手。”
十三娘稍稍會意:“那阿鬆那裡,不要緊嗎?”
“嗬,阿鬆……”裴昭哂然一笑,“我讓阿鬆盯梢,他早就跟我們是同條繩上的螞蚱,斷然不敢將此事說出去,他便是說了,也沒人會信,而我也會要了他的命,到時候人財兩空,這買賣可不劃算。”
十三娘點頭,又道:“上批屍體,我已經按照吩咐處理掉了,還是同一個買主,賣了個好價錢,您要不要過目一遍帳?”
“不必,近來門派事多,這些麻煩能省一點是一點,你那位貴客,怕是今夜過後,也要盯緊義莊咯,”裴昭躺上羅漢榻,似是有些乏了,他閉眸說道,“另外,你下回告訴那人,彆他媽犯神經,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天天在西邊放走屍,要是給姓晏的查出來,大家就一起死好了,誰都彆活。”
“妾身明白。”十三娘把酒喂到他嘴邊。
蕭衍隔著虛掩的門,將事情聽得真切。看來,城西的走屍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在煉屍,為他提供屍體的,正是裴昭,裴昭收買了阿鬆,用最直接的方法來獲得貨源。
而十三娘是青樓花魁,人脈汜博,還多為修士,讓她來當這交易的中間人,再妥當不過。
他們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算盤敲得直響。
蕭衍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裡麵鼓鼓囊囊,心想難怪一個守墓人能有這麼多錢財,原來是有人在暗度陳倉。
酒意上頭,裴昭越喝越焦灼,上回晏頃遲就是查到他的行蹤,才來了瀲花坊,要不是自己察覺了,故意叫人去走露風聲,讓晏頃遲進窯子的消息鬨得人所共知,他現在就又該在天牢裡關著了。
晏頃遲絕非善茬,惹不得,這事兒要真查自己頭上就麻煩。
今晚義莊之事,是個轉機,那邪物雖不知是誰派來的,但卻是給自己栽贓的一個好機會,就算晏頃遲發現了義莊走屍的端倪,他也可以把屎盆子扣那邪物身上。
思及此,他驀然睜眼,卻突然發現,廂房的門是敞開的,沒關實。
“他媽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