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蕭衍微微一笑,他一笑,眼尾就朝上翹起,勾起誘惑的弧度。
段問一杯酒下肚,才不疾不徐地說道:“蕭公子,今夜這裡沒有旁人,我們就把話敞開了講,打開天窗說亮話,誰都彆瞞著誰,也免得日後晏頃遲還沒碰到,咱們自己人先鬥了起來。”
“你想聽什麼?”蕭衍狀似不解。
“我想聽聽看,你為什麼會叫我去找江之鬱呢?”段問搓著手,和顏悅色地問道,“你是不是,壓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啊?”
蕭衍微笑,不答,似乎並不急於辯白。
窗外是疾風驟雨,倏然一記驚雷炸開,連著幾聲轟然巨響,更將此處的安靜襯托出來。
見蕭衍不說話,段問自顧自倒了一杯酒,接著說道:“三百年前,蕭公子曾經被晏頃遲困於神域,是靠著自己出來的,後又一手坐攬魔界,實力是令人不容小覷,隻可惜了最後還是栽在晏頃遲手裡,這事兒要擱我身上,叫我再重生一次,我也會跟你做同樣的選擇,讓晏頃遲生不如死。我段某人,也信你有那個本事。”
他就這樣開誠布公地說了,見蕭衍仍舊是處變不驚的模樣,不免有些驚詫於對方的耐性。他摸不透蕭衍的想法,就隻能從蕭衍的反應中來揣測。
可蕭衍既沒有想象中的慌張,也沒有任何懼怕的意思,他依舊泰然自若的坐在那,持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清透的酒液,注滿碧色的酒盞,映襯著滿室燭火。
段問見他神色淡然,隻得繼續說道:“背叛師門,這錯也不在你,床上滾一遭,那都是兩廂情願的事,他要是不願意,你也沒什麼辦法,要怪還是得怪姓晏的提上褲子不認人。”
蕭衍不言語,隻是慢條斯理地端起酒,飲下半盞。
“蕭公子,說實話,我是真佩服你,你本事通天,從陰曹地府裡爬回來了,什麼都沒有,還能夠踩我一腳,”段問轉著拇指上的扳指,緩緩打著圈兒,“可耍人也該有個限度的,蕭公子,破釜沉舟,咱們誰都不好過,既然你想跟我做一根繩上的螞蚱,何不坦誠相待?你這樣,叫人哪裡放心的下。”
蕭衍認真瞧著他,眼裡並無情緒,隻問:“那你想怎樣呢?”
“隻要你肯把解藥交出來,話都好說,”段問凝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可以既往不咎,咱們倆依舊能兩廂無事的相處,你不是想要晏頃遲死嗎,可你缺錢也缺勢啊,晏頃遲死了,宗玄劍派必會派人出來查,你認為他們查不到你頭上嗎?一旦讓他們知道你是蕭衍,那是什麼後果,你應當比我要清楚的。”
“蕭公子啊,你現在什麼都沒有,獨木難支,是無法長久的,你需要有人來彌補你這方麵的空缺,而這些,我都有啊,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不是嗎?你身份泄露出去了,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何況晏頃遲現在還沒死,他要是知道了你是誰,你還能好過嗎?”
蕭衍明白了,輕頷首道:“那依段掌門的意思,隻要我今天把解藥交出來,就可以活著出去了?”
“理是這個理,但是話都好說,沒有說非要你的命。”段問儘量把話說得圓滑,不露出破綻,倘若蕭衍願意把解藥交出來,他會考慮給對方留個全屍,總好過魚死網破。
“那看來,這頓飯是送行宴了。”蕭衍平靜地說道。
他比段問想象中的還要冷漠,這倒要段問忐忑起來,難道真是自己搞錯了?可蕭衍摘下那張假皮後的真模樣,他是見過的。
那絕對和江之鬱的畫像差不了多少,再加上老者的話,他確信蕭翊就是重生後的蕭衍,可為什麼,蕭衍在聽到這番話後,沒有多少反應?
段問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思緒變了又變。
幾乎是下一瞬,他又想到自己和蕭衍相處的這段時日以來,蕭衍的臉上總是捎著的笑意,那笑裡分明藏著深不見底的陰鬱。
這人最擅長偽裝了,又有手段,留不得,今夜一定要處理掉。
“蕭公子啊,你是個謹慎的人,空口無憑嘛,這都好說,”段問說著,招手喚來藏隱在屏風後的一名手下,拿過一張錦帛,說道,“這是我擬得信箋,上麵有掌門印,還有傳送符,是京墨閣特製的,隻要你願意把解藥交出來,我就把這個給你,不然的話,這東西過不了兩個時辰就會到晏頃遲手上。”
蕭衍聞言失笑:“我給你了,你再擬一份給晏頃遲,那我豈不是被耍的團團轉。”
“既然要聯手,也該讓你信得過我才是,”段問說著,將自己腰上掛著的掌門令解下,放到了桌上,“我可以把這東西放你那壓著,怎麼樣蕭公子,這把你穩賺不賠。”
蕭衍目光落在掌門令上,暗色的紋路在杯盞的映射下,漾著碧色的波紋。
段問見他神色動容,繼續趁熱打鐵:“什麼送行宴不送行宴的,隻要蕭公子肯把東西拿出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一頓夜宴。”
“啊,段掌門是不是聽錯了?”蕭衍抬眼,意外地說道,“我何時說過是我的送行宴了?”
他話音方落,一道閃電遽然撕裂雲層,映出了潛藏在走廊暗夜裡的無數的黑影。
“不用想逃走,今夜我在這裡布了天羅地網,連隻鳥都飛不出去。門外上千把劍,都是特意為你而備的,我曉得你功法高,做事謹慎,可你又怎麼能想到我早就暗中在這酒樓裡設了埋伏呢,”段問不再客氣,立身而起,“把解藥交出來吧,蕭衍,這是你今夜唯一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