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將長明燈換了隻手提住,平平淡淡的說:“如果我非不吞下呢,會怎麼樣?要打架麼,誰打贏了誰說了算?”
他從小就非常明白一件事:這世間很多事光靠三言兩語是談不妥的,有些人有些事就該拳拳到肉,鮮血淋漓了才談得開。你若是一忍再忍,脾氣跟個軟柿子一樣一捏就爛,那是注定要被人欺負的。
所以他雖然總是一副漠然冷靜的樣子,哪怕對方一再挑釁,他都是淡然無言。並不是他脾氣好到你甚至可以扇他耳光說一句對不起他就能原諒,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覺得你是個惡劣的人,不想與你有任何交流罷了。
但像地府官那種情況,是觸碰了他的底線。多說幾句話,不過是一種死亡宣告。
陸夫子是個極其會察言觀色的人,通過這一來二去的對話就能大致摸清楚明亦寒的性格與禁忌。他被胡須遮蓋住的沒有血色的乾澀的唇咧出一個笑:“哈哈,自然是可以的。隻不過你可不要看那老鬼瘦不經風萎靡不振的,本相可是很可怕的。他不擅長武力,卻是很擅長蠱惑術的。”
震耳欲聾的轟響徒然大了一陣,地麵的裂隙漸漸縫合。熾紅的地獄岩漿被壓在了地底,還在回蕩著低沉的咆哮。再看那些幸存下來的鬼魂,都是已經嚇得瘋傻,很少有幾個還鎮定自若的。
明亦寒立於白色海棠之上,在大地閉合帶來的迅疾狂風中,長發翻墨般擺飛。在他的腳下,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條不寬不窄的血色靈力聚成的路,路上閃爍著金色條紋的彼岸。
他的目光順著這條路一直延伸到了鬼門關深處,透過鬼門關,卻看不真切裡麵又是一番什麼光景。
陸夫子不急不慢的走到這條路的旁邊,偏過頭望著這條路一直到了鬼門關,長長的歎了口氣,對明亦寒說:“你沿著這條路走,就可以穿過老鬼的第一層蠱惑陣,直接到達第二個關口。”
明亦寒還在四處打量尋找著什麼,就聽陸夫子又是一言:“你是在找每一個關口聚齊人魂的信物吧?不用找了,第一個關口沒有的。進了鬼門關,才算真正的開始。”
明亦寒看著這位陸夫子,即使白發之中已無黑絲,卻將身板挺得筆直,氣度上毫無老態。他一時間說不清是種什麼感覺,隻是張口問了句:“你……為什麼這麼做?”
陸夫子卻是神態自若,又摸起了他的寶貝胡須,皺起的眉頭間像是藏著幾分的懊悔和幾分的遺憾,笑容卻是分外溫和:“老夫二十年前來到輪回,也是為了尋一個人歸。當時年少張狂,修為甚高,必定能輕鬆而歸。可惜尋到人後,那人卻不願意再跟我回到人間,我也就留在這裡,直到他心甘情願。”
明亦寒微微有些詫異,這麼說來,幾百年間並不是真的沒有一個人能回來,而是能回來的人,卻不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