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露重,乙骨憂太將由希送回了住處。
臨至公寓樓下,由希脫下身上罩著的白色製服外套,乖乖還給乙骨。
貓咪蹲在她腳邊,張大嘴打了個哈欠。
乙骨接過衣服時,由希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兩眼。
他個子高挑修長,單肩背著帆布劍包,麵容俊秀卻稚氣未脫,瞧著仍是青澀的少年模樣。
乙骨憂太察覺到她自以為隱蔽的打量,掀眼,疑惑:
“怎麼了嗎,西園寺小姐?”
被抓包的由希也不尷尬。
她很自然地將心中疑惑問出:“就是沒想到咒術師會這麼年輕。”
她目光落在他手裡的白色製服外套。
……正如他言語中透露那般,還是個學生啊。
乙骨憂太笑了笑,避重就輕:“因為術師常年人手不足。”
一問一答後,兩人相對無言。
由希撈起大白,客氣道:“那我上去了,你辛苦了。”
乙骨視線掠過衝著他輕輕使眼色的五條貓。
少年溫和地同她說了聲再見。
來到電梯口,由希卻震驚發現電梯正在搶修。
電梯四周拿個牌子簡單地圍了起來,明黃色的底色上塗著大大的“請勿進入”四字。
由希不禁麵露菜色,整個人一下就焉巴了。
見鬼。
她真是世間少有的倒黴蛋。
她站在原地不情不願地等了會,見電梯沒有修好的跡象,才認命來到樓梯間。
由希租的房子在八樓。
這樣的高度,對一個柔柔弱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脆皮社畜來說,無異於翻山越嶺。
由希怨氣衝天地想著。
她已然忘記就在不久前,自己還曾淡定翻出水果刀要去跟咒靈互拚刺刀。
五條貓輕盈躍上一格台階,翹著尾巴,在前方回頭看她。
由希隻好唉聲歎氣地往上走。
一格。
磨出水泡的腳底板生疼。
四格。
酸軟無力的手臂借著扶手支撐,搖搖欲墜。
八格。
渾身都在冒出快散架的呻.吟。
第九格。
她覺得自己好似在刀尖跳舞的小美人魚。
由希乾脆脫了鞋,疲憊仰頭,倚靠著樓底拐角的牆麵緩緩滑坐。
樓道的聲控燈半亮半昧,給銀發女人的側臉抹上一層昏暗陰影。
五條貓看著毫無形象伸直腿圈地的女人,又從上層台階躍下,兩格並做一格。
輕盈蓬鬆的超大號蒲公英團子邁著貓步,逆著樓層往下,很快就來到了她身邊。
它原本也跟著一起坐下,但很快,貓屁股就被冰涼的地麵凍了個激靈。
五條貓唰地一下抬起嬌貴的臀,不滿地扒拉著地麵,咕咕噥噥地“喵嗚”著抱怨了兩聲。
有衣服穿和沒衣服穿還真是不太一樣欸。
就算有毛毛擋著,凍屁股還是凍屁股。
第一次過上貓生的五條悟先生有點不太適應。
在“算啦還得是無下限”與“人類柔軟溫暖的腹部似乎也很不錯”之間略作猶豫,沒有良心沒有貓德的小貓咪愉悅眯起眼,轉瞬下了決定。
小貓咪驕矜地邁著優雅步伐,爬上由希的肚皮,隔著一層黑色毛衣盤踞起身體。
它將這裡當成了現成的貓窩。
由希伸手摸了摸貓腦袋,然後從褲兜裡徐徐掏出手機。
她好像有點猶豫,但還是撥出了電話。
六眼優越的視力讓五條貓看見了屏幕上一閃而逝的名字。
「媽媽」
“嘟——”
電話很快通了。
五條貓歪著頭,悄悄豎起耳朵。
“喂,媽媽?”
“嗯,在家呢,剛洗完澡,準備睡了。”
“沒加班,有好好休息。那個討人厭的業務主管被調到彆的分部去了,輕鬆多了。”
“真沒事,過得挺好的,就是……”
由希仰著頭。
她聲音發啞,刻意外放的情緒逐漸退潮,臉上顯出一點無所適從的空茫。
“就是……突然有點想你了。”
支撐著柔韌蒲葦的稈,終於不堪重負地彎下了一些。
掛斷電話,由希看見臥在自己身上的貓。
“大白。”她叫了一聲。
貓撲簌簌抖了抖耳朵,身體朝她這邊微側,抬起小爪子鉤住她的毛衣,就這樣用後肢支撐著站了起來。
五條貓拿濕潤的鼻尖親昵蹭了蹭她的臉。
一人一貓,親密無間的影子交纏著拓印在牆上。
“咪。”甜甜的貓叫。
好像是說:
“我在哦。”
……
乙骨憂太在樓底等待。
為防被當做可疑人士,少年設下了一個用來掩人耳目的帳。
範圍很小,大約隻供容納一人。
忽然。
帳被闖入了。
乙骨憂太沒什麼驚訝地熄滅手機屏幕,抬頭,看見一隻威風凜凜、神氣飛揚的雪白團子。
雪白團子正大咧咧浮在半空。
“五條老師。”乙骨憂太笑了笑。
“咪。”
五條貓舉起一隻爪隨意打了招呼,緩緩降落在得意學生的肩膀上。
乙骨憂太隨口:“西園寺小姐睡了嗎?”
不然很難想象這麼黏貓的她,會放心地讓五條老師一個人……一隻貓出門。
“咪咪。”
五條貓懶洋洋點頭。它左右看了看,拿長長的尾巴拍打了下乙骨憂太的手機。
乙骨了然。
他把手機解鎖了遞過去,甚至貼心地打開了備忘錄,五條貓也不客氣地開始在學生手機上敲敲打打。
想來是要交代什麼重要之事了吧。
乙骨凝神,看著老師同樣萬分嚴肅地徐徐打出一行黑字:
「好久沒吃喜久福了。」
“……”啊?
五條貓態度鄭重得好似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唔,先來個五盒吧。」
“……”
*
時間太晚,要找到還在營業的甜品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