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有人催促我奔走,我卻因為各種原因自發的忙碌起來。這也太奇怪了,我不要這樣。
說我幼稚就幼稚唄,胡鬨就胡鬨嘛。
我就是不喜歡呀。
心靈疲倦起來就需要休息,不然哪怕是寫出了故事,也是呆板僵硬的。
所以我把至今為止已有的稿件整理成厚厚的一遝,放入結實的皮包中,然後花了老長一段時間給鐘安玥女士寫下一封誠意滿滿的請求斷更信。
今晚去須彌城的時候就順道放到她家門口的信箱裡。
打開窗看看外頭天色,已是日暮將近,飛鳥歸林,西西裡歸我。
肥鳥崽子落在窗前,居然不似往常那般歡悅地啼叫,隻是眯著豆豆眼享受我的順毛服務。
我定睛一看,這才意識到,它嘴裡還叼著一枝嬌嫩鮮妍的花束。
還是一紅一白兩朵並蒂異色。
水靈靈的瓣子,花瓣是如脂的細膩,實在可人。
我端詳著這花,窗外值崗輪班結束的娜絲琳路過,看見我發呆的模樣,大驚失色,“咚咚咚”地跑上木梯來,
她焦急道,
“佐伊!還在發呆!頭發也不梳理,衣服也不換,妝容也不畫臉上,我敢打賭,提納裡絕對會認真打扮!”
什,什麼,
好像也是哦,他可是每天睡前用精油悉心保養尾巴毛的精致小狐狸啊。
第一次約會這麼重要的時刻,這不得卷死。
難怪剛剛看巡邏完的巡林員們都三三兩兩走過了樓下,卻始終沒看見那家夥。
絕對是在什麼地方偷偷摸摸打扮自己!
想到這,久違的,我的心底燃起一陣好勝心的熊熊火焰。
我已把握住娜絲琳的雙手,祈禱似的,深情注視著她,
“姐姐再愛我一次!這一次我要成為化城郭最靚的崽!哪怕是提納裡也不能勝過我!”
“好了好了,幫你就是了。”
她不由分說地把我按坐在梳妝鏡前,正色道,
“聽好了,這方麵我姑且有一點經驗,但不多。畢竟巡林員的生活沒那個時間研究這些,”
她看著我迷茫的雙眼,扶額,
“不過你放心,絕對比你清楚。”
她靈巧的雙手穿梭在發絲間,簡直和枝頭翻飛的鳥雀一樣。
不過片刻,一個精巧彆致的發髻便出現在我頭上,
好神奇…這種速度,這種手法,是真實存在的嗎?
這還沒完,從我簡陋的妝台匣子裡翻出口脂,
“湊合用著先。”
而後又從自己包裡翻出一支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筆,在我眉間畫了什麼。
“睜眼看看。”
她提醒我,
望向鏡中,眉心間赫然一朵石榴花,花鈿一樣,灼紅穠豔。
“還差點什麼,”她拿起一旁的並蒂花,
“就它了。”
她捧著我的腦袋,將花枝斜斜插在發髻裡。
“還不錯吧,我老家的妹妹們可都是被我這樣照顧大的。”
她扶著我的肩膀,平日裡因為與修行學者打交道而嚴肅的眉眼,此刻卻十分溫柔。
我忍不住抱住她的腰,
“何止是不錯,娜絲琳最棒了,超級厲害!”
“好了,快下去吧,彆讓人等久了。”
我提著裙擺快步下樓,回頭又看了她一眼,
隻見她笑著朝我擺擺手,
我於是小跑起來跑到門外,
日暮時分,化城郭裡大家都在準備晚飯,沒什麼人在外頭。
約定好的地點就在前麵。
少年站在樹下,手垂在身側,聽到我的腳步聲,耳朵一動,隔著老遠就聽見我的腳步聲。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不太好意思繼續往前走了。
隻好慢吞吞的走著,
提納裡抬起頭,有些愣怔地望著我,
“怎、怎麼了?哪裡不對勁嗎?”
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有點遲鈍地解釋,
“不,沒有不好的地方…花很紅,不是,我的意思是,花很漂亮。”
他臉上也有些泛紅了,
這是什麼純情小狐!明明都已經在一起了啊!
“走吧。”
他牽起我的手,身後尾巴搖得飛快,
“提納裡,尾巴一直在搖欸。”
“…你不用再強調了。”
等到了大巴紮正是夜星閃爍之時,人群熙熙攘攘,燈火輝煌,香薰脂粉,鮮花瓜果,人影綽綽。
“妮露登場了!”不知道誰低呼了一句,
“提納裡,你把頭低一點。”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但還是乖乖把頭低下來,
我伸手捂住他柔軟且富有彈性的大耳朵,得意一笑,
“這樣就不會難受了。”
難為他了,明明受不了嘈雜的環境,還硬是選了我感興趣的地方。
“怎麼了?”
他看起來有點傻,
聞言笑得狐狸眼睛都眯起來了,卻隻是指向舞台,
妮露開始表演了。
她碧藍的神之眼閃爍,水霧幻化的蓮花瓣子層層疊疊次第打開,露出少女飄逸的裙擺和克製悲憫的麵容
銀鈴搖晃,柔幔飛舞,
她用肢體訴說著花車的顛簸,雅爾達糖的甘甜,
路途遙遠,森鬱花繁,人心比劍刃鋒利,
睡蓮低泣,月光也暗淡,
“你看到了嗎!妮露的表演!”我忍不住偏頭壓低聲音對提納裡說,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
“很美對吧。”
他回以同樣壓低的語音。
台上音樂聲突然激越起來,
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妮露的舞步也如玉珠四散般變得急切激動,
突然,他摟住了我的腰,
舞台上,妮露的裙裾翩躚,
故事的劇變發生了,
直的曲的枯枝生出嫩芽新葉,千萬萬流螢追逐仲夏夜的飛花。
身畔少年側首,垂眸,吻在脆弱纖細的脖頸上,
眼睛睜大,心跳勝過春雷,
溫熱的,濕漉漉的,柔軟如花,卻又綿長不儘。
台上舞者深深低伏身子,久久一拜,
台下滿堂賓客歡呼喝彩,人聲鼎沸,
我隻感受到他的溫度。
森鬱花繁之都,蔓上頑石,不調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