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西嘉瓦圖睜開……(1 / 2)

“……西嘉瓦圖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對著那高空中烈陽,恍惚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對上了赤土之主的平靜的目光。隨即,他清醒過來,那是沙漠中的烈陽,而非年幼時坐在草木茂盛的庭院裡聽祖母講的故事裡的阿赫瑪爾之眼。”

念到這裡,忍不住抬起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我身邊樹樁上的森之民,

嗯,很好,沒有垂頭喪氣,頭頂的橙黃色花葉也精神地立著,沒有像之前那樣一下子就耷拉下來,

之前沒有找到它接受度高的文風,害得蘭拉娜沒有聽懂,那頭頂的花葉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可惡,想不到蘭拉娜會喜歡這種敘事風格,明明你們蘭那羅說話也不是這個調調啊!

麵不改色,我硬著頭皮繼續念下去,

“他還很年幼,對於人類而言,這個年紀正是鬨騰戲耍的大好時光。這樣脆弱的生命能從沙塵暴中存活下來,讓蹲守在一旁的沙狐都覺得驚訝了。西嘉瓦圖發覺自己的嘴唇並沒有乾裂,反而有些濕潤,他偏頭,身邊的沙地上還殘存著一串未被風撫平的梅花腳印,伴著些許新鮮的水跡,直指向沙丘另一側。輕微的,細簌簌的,在熱風裡,先是大而警覺的耳朵,而後是敏銳的獸瞳,接著是整個腦袋,身子,最後連濕漉漉的尾巴也露了出來——一隻體格比同族大得多的沙狐從沙丘後冒了出來。”

蘭拉娜一言不發,那樣認真地聽著,讓我有種交稿時麵對鐘女士的忐忑不安,

“怎,怎麼樣?”

“那菈西嘉瓦圖,被沙狐,救下來了。”它認真說道,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無比清晰地從它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不知何處而生的鄭重感,

“那菈佐伊,很厲害,以後,等月蓮再開合一次,再來找你。”

“其實還可以再講一會啦。”

“故事很有趣,像露水,但是森林也需要露水,蘭拉娜要去照顧森林了。”

“也是。沒有森林,沒有土地,用什麼來承載故事?”

輕輕收好稿紙,朝前邊大聲喊道,

“提納裡,我們講完了!”

樹林裡很快傳來他的聲音,

“知道了!”

蘭拉娜從椅子上跳下來,小心整理自己頭頂的藍色蝴蝶結,

“沒關係的,露水每天都會有,故事也是。這個約定哪怕是哪天我封筆了也作效,每當月蓮張合一次,我就會在這裡繼續講故事。”

蘭拉娜走過來,伸出手,

這是我們最近告彆的方式——

擊掌!

柔軟的,涼涼的,觸感像雨後的蕈菇。

“那菈佐伊再見,故事很有趣,下次繼續!”

“嗯,再見啦,下次繼續,要注意安全不要被愚人眾發現了。”

使勁揮著手,看著蘭拉娜消失在叢林間,我才放下手臂,

身後傳來大巡林官的輕笑,

“雖然已經見識過這場景好多次了,但我果然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可是在和蘭那羅交談啊。”

我掛上微妙的微笑,有種略顯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傲,

“你分明就看不見蘭那羅,承認吧,提納裡,我們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厚壁了。”

你,不行;我,頂尖。

提納裡當然看出了我那藏都懶得藏的得意,但他也隻是甩甩尾巴,習以為常地接話,

“那麼請問這位和蘭那羅結友的佐伊小姐,接下來有什麼行程安排嗎?”

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一大捧花束,

白的,粉的,藍的,紅的,什麼顏色都有,但是聚在一起又有一種蓬勃莽生的生命力,有些花可能是溪流或者瀑布邊采集的,瓣子上還沾著亮晶晶的水珠哩。

“好漂亮!提納裡可以考慮學插花了,這就叫自成一派之提狐派!”

我喜笑顏開,抱著花圍著大巡林官轉來轉去,

提納裡抱臂,回敬我,

“你這樣,轉得我頭都暈了。如此天賦,佐伊小姐不打算去學學圓圈舞嗎?”

我必須承認這家夥,變成這樣,責任在我。

“好啊你,下次來找蘭拉娜我就不帶你了,柯萊和娜絲琳都眼巴巴盼著呢!”

自從我腳上的扭傷好後,就天天跑到化城郭外邊的叢林裡找蘭拉娜,但是一連好幾天,不管我怎麼到處亂喊,都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心一橫,索性拉著休假的提納裡跑到維摩莊去了。這下密碼正確了,維摩莊外的叢林裡,隨便轉了轉就找到蘭拉娜了。

然後就是和它約定好每隔一天就開始我們的故事時間!

善解人意的蘭拉娜!溫柔體貼的蘭拉娜!聰明勇敢的蘭拉娜!

擔心弱小無助的我會遇到危險,把我們講故事的地點定在了化城郭邊緣,這麼近,方便得很。

但是提納裡還是有些不放心,老媽子一樣,叮囑我一定要待在有巡林員或者是風紀官駐守巡邏的地方。

娜絲琳和柯萊對蘭那羅非常好奇,畢竟這可是須彌人孩童時期最常聽的故事主角嘛。

她倆一有時間就會陪著我來,雖然隻能看見我一個人坐在樹樁上自言自語,但卻樂此不疲,每次都要問我,

“它在那裡嗎?”

“蘭拉娜說什麼了?”

“它喜歡這個故事嗎?”

……

我滿臉痛苦,可惡,要變成傳話筒了!

不過多來幾次她倆就消停了,也開始老老實實坐著一起聽故事,隻有提納裡,隻有他!老是聽著聽著就開始修改筆記或者跑到一邊去抓著植物啊蘑菇啊,觀察個不停。

見我開始翻舊賬,他的大耳朵機敏地彈動,

“你知道我的,畢竟我已經先看過那些故事了,作為回報,我這不是給你摘花去了嘛。”

勉為其難,紆尊降貴,接受了他的說辭。

“行吧。”

化城郭的林木茂盛,倒不如說,整個雨林都是生機勃勃的,路上還看到了好些蘑菇。

“提納裡有沒有什麼蘑菇吃起來是甜甜的呢?”

“呃,有倒是有,但你一說起這個甜甜的蘑菇,我又想起上次講座上說的’甜水覃了’。它的名字迷惑性太強,常被人誤以為是吃起來甜甜的好蘑菇……”

“但其實有毒。”

這個我還記得。

“是的,致幻且含神經毒素。究竟是哪個聰明鬼起的名字?太誤導人了。”

大耳朵狐狸牽著我的手,那條毛茸茸的尾巴有節奏地擺動,他忽然轉開話題,

“我猜這個故事的結局應該不會是悲劇吧?”

我撥弄著懷裡的花束,神思漫遊,擔心會把蜜蜂引過來,

“啊,當然了,不過怎麼猜到的?明明我前麵的基調不太像是個大團圓的氛圍。”

少年從那一捧花束裡抽出一枝金色的,狀似百合的野花,輕輕彆在我的耳邊,

“因為我,小孩子還有蘭拉娜都在這個故事裡。”

我不解其意,望著他,

可他隻是笑著,耳邊的金飾穗子晃動,細碎地響著,

“我是說,因為佐伊是個善良又心軟的人。”

他的手就停在我的臉頰邊,偏著頭,一副捉摸不透的模樣。

今天風很大,山坡上草葉翻飛,露出閃光的芒刺的銀輝,

我突然就忍不住了,那個一直埋在心底裡刻意忽視的疑問,也就說出口了,

“提納裡,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喜歡上提納裡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你能在他身上看見許許多多美好的品德,溫柔正直,聰明又努力,還總是以善意對待周圍的人。

他就像一枝青青楊柳,柔韌,碧翠,堅定地生長,光是站在那裡,就也蔭蔽了不少行人。

倒不如說,喜歡上他,太容易了。

可是,我一直以來都有些茫然,為什麼他會喜歡我呢?

倒也不至於是自卑,我隻是覺得有些不解。

我隻是極其普通又平凡的性格,善良,但並不算無私;果斷,但稱不得堅決。

雖然一直都在努力朝著變得更好的目標前進著,但幸運轉生的我顯然不夠努力。

上次被蘭拉娜救下後,我便開始加強鍛煉跟著琺露珊前輩還有柯萊學習弓箭了,現在跟著巡林員們去打獵,也能射中一些小蕈豬或者是野兔了。

化城郭的大家都誇張的歡呼,調侃我,說什麼“進步神速”、“能文能武”,我當然也高興,但也知道還遠遠不夠。

我隻是擅長寫一些小故事,或許性格上比較溫和好相處,提納裡會被我身上的什麼東西吸引,進而產生好感和愛慕?

我想知道這點。

少年注視著我的眼睛,他看著這個我,又好像在看著回憶中的我,

“最開始,大概是好奇。畢竟,你可是真真切切的異世界的人。就像我們都對你感到好奇,你也在好奇中摸索這個世界。”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有些局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