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漸暗了下來,暮色似浪潮無邊際蔓延,如濃墨或深或淺浸潤。
一點一點亮起的設備燈光溫和地侵略著喬夏的瞳孔,頗有種風雨欲來的征兆。
短片導演講完戲,告知他們五分鐘後正式開拍。
在此之前,兩人都被要求換上了公立高中校服。
梁語竹短袖外穿了件秋季校服,領口和袖口點綴著朝氣勃勃的正紅色,校褲下是一雙洗得泛白的球鞋。
他還戴了頂很舊的工裝鴨舌帽,隱匿在陰影之下的桃花眼多了幾分邪性的頹氣,參差的劉海有一撮觸到了他高挺的鼻梁,顯出不服管教的淩厲,不良少年的形象就躍然紙上。
喬夏則隻穿偏大的夏季校服,同樣的校服穿搭,就顯得學生氣十足,卻也襯得他更輕盈單薄,清純得要命。
偏偏他鼻尖還點了一抹灰,勾著人幻想是什麼弄臟了他。
就扮相來說,梁語竹的確是天選黎穀,而喬夏身上有趙書禾沒有的書卷氣,比起趙書禾演繹的受氣包乖乖仔,喬夏扮的程湖月,似乎更多了點原著裡那種湖水般澄淨的氣質。
兩人從簡易的化妝室裡出來,優越的外形條件再次驚豔了所有人。
短片導演李赫燃對總導演餘帆“搞大事”的陰謀詭計了然於胸,本打算配合著隨便拍一個短片糊弄過去,有炒作“雙向社死,撕得你死我活”的素材就足夠,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餘帆手握這兩個極品帥哥,竟然隻想讓他們打架。
看來是這些年事業過於順遂,讓他失去了對大爆點的敏感度。
打架可以,但是觀眾可能更感興趣另一種打馬賽克的架。
反觀自己,多年鬱鬱不得誌,為了生計來綜藝裡打工,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李赫燃看著這兩個他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次的演員,心中竟燃起來熊熊的理想之火。
他發誓要儘畢生所學,用最美的鏡頭語言,作職業生涯的再一次嘗試。
喬夏察覺有道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
第一場戲很簡單,他隻需要跟著梁語竹從樓梯往空曠的樓頂上跑。
放輕鬆,放輕鬆就看不見鏡頭了,他不斷做著心理暗示,祈禱這是個順利的夜晚。
開拍前兩分鐘,李赫燃對梁語竹做了最後的叮囑。
梁語竹的姐姐梁樾是業界很有名的編劇,和她合作曾經也是李赫燃的夢想,再加之《朦朧月》影版的鼎鼎大名,他對梁語竹也算有些聽聞。
梁語竹這種共情力很弱的演員,相比天賦型演員,更忌諱讓他在限製的條條框框裡扮演一個陌生人。
李赫燃這次想要挖掘他的靈氣,不如就破釜沉舟,讓他自由發揮,提點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語竹,今天我想要一個有你的影子的的黎穀,還有,等會兒把帽子摘了。
他原本打算讓梁語竹戴帽子,或許他僵硬的表情也能掩飾一二,但現在來看,這張臉戴帽子遮住,簡直暴殄天物。
有他影子的黎穀。梁語竹站在攝像機前還在琢磨。
“小夏,”想不出什麼答案,梁語竹爭分奪秒向小粉絲尋求意見,說不定他比自己還了解自己,“你覺得有我影子的黎穀是什麼樣的?”
喬夏被梁語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暗忖前擔毒辣,居然在開拍前搞他心態拉他下水,大家一起共沉淪,比比誰更爛是吧?
不過鏡頭麵前,喬夏還是認認真真想了想。
鏡頭後響起李赫燃的聲音,“各部門準備!”
時間緊迫,喬夏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很能唬人,實際上狗屁不通的答案,“我想,有你影子的黎穀,應該是一個,”
“預備——3!”
喬夏飛快說道:“很輕易就能讓人想跟著他走的人。”
“2——”
夏冬沒說得很快,梁語竹卻將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1——”
一樓樓梯頂那顆昏暗的燈泡散發出垂垂老矣的光亮,與黑夜相融,模糊成撲朔的光暈,溫亮的表象之下掩藏了晦暗不明的重重殺機,有囚其一生不得解脫,也有如影隨行的冷箭,而他的程湖月就困在那束搖曳著的,幾乎快墜落的光裡,許願想要跟他一起走。
萵苣小子要破除層層詛咒,來拯救他的萵苣公主了。
“action!”
下一秒,梁語竹在小粉絲驚愕的眼神中拉過了他的手腕,牢牢攥在手裡,騰空而起,少年人似人間驚鴻客,奔跑的影子卷走了一陣輕揚的,很肆意的風。
光暈碎掉了,散落成迢迢星河。
喬夏知道,劇本裡麵沒有黎穀牽程湖月手腕的橋段。
現在梁語竹突然拉起他的手腕,似乎是將埋藏在黎穀深處的怒火轉化成了一腔柔情。兩個人相互扶持著,逆著命運曲折地向上奔跑。
他抬頭仰望著,梁語竹的頭發蓬鬆地飛舞著,秋季校服的衣擺也似乎因為奔跑的姿態而鼓起來,同時梁語竹張揚地握著他的手腕,給他一種永遠不會被放棄的錯覺。
這種不服輸的勁頭讓梁語竹看起來像隻極其野性的豹子,生命力如同藤蔓一樣,纏綿著,固執地隨步伐向上攀岩。
兩個人一口氣跑到了樓頂角落指定的的位置才停住。
幾個機位從各個角度將這場表演記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