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聽到他們說起這些,就更想往敕勒川那邊去看看。
蘭執看出她眼中的向往,接著說道,“我們一直都在給律家幫工,律家在那邊養著成群的牛羊,這幾天還有些母羊快下小羊羔了,要是去得巧,說不定就能看到新出生的小羊羔。”
這些都是她從不曾看過的景象,也是她迫不及待想要親眼去看一看的。
隻是今早回承華宮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收拾好的行囊。
方才在往府衙來的路上,田芳也告知她,父皇微服出宮的事在京中瞞不了太久,他們也是時候該回京去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湯餅張出攤的地方。
今天他們來的巧,正好趕上湯餅張出攤,於是這個話題順理成章就被盧豹的歡呼聲中斷。
“我就說今天湯餅張一定能出來!這下好了,妹子也能嘗嘗湯餅張的手藝啦!”說著話,他已經迫不及待先跑了過去。
虞歡跟著向那處小攤看過去,食攤不大,隻用一根扁擔挑起來,看樣子是剛出攤,東西都還沒有準備好。
食攤的主人是個二十出頭的郎君,頭上戴著一頂大到誇張的草帽,一直能遮住他半張臉。
他大概還沒有睡醒,每隔一會兒,就要打個嗬欠,這會兒正慢騰騰的從挑子裡抬鍋過來,往灶台上搭。
轉頭看到沈嶺他們走過來,露出調侃的笑,“喲,你們幾位發什麼財了?這麼高興?”
盧豹又想保密又想炫耀,“是好事兒,大好事兒,說出來能嚇死你的那種——”
湯餅張不以為然,也沒什麼興趣,隻看著灶裡的火候,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哦,有好事兒啊,那是不是得多吃幾碗湯餅啊?”
“湯餅張,今天起的早哇!”蘭執繞著攤子走了兩圈,一拍湯餅張的肩膀,好懸嚇湯餅張一大跳,“你今天終於舍得出來啦,哎……想看見你可真不容易,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你,你瞧瞧,我這眼睛裡是不是都激動的有眼淚流出來了。”
“少跟老子套近乎,”湯餅張揮揮手,把蘭執往旁邊攆,“十文錢一碗,童叟無欺。”
“真絕情。”
蘭執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今天可得好好給我們做,”說著,身子往旁邊一挪,露出身後站姿如蓮般挺直的小女郎,“喏,人家妹子是專門來吃這一口的,你可彆砸了自己的招牌。”
湯餅張回頭瞄過一眼,“謔,你們給人家灌什麼迷魂湯了?這一看就是位貴人,你還不快去尋隻金碗來——”
他們幾個圍著湯餅張笑鬨,又熟稔的幫忙把小攤旁邊的板凳擺好,末了招呼虞歡一起坐下。
街邊簡陋,也沒有桌子,於是板凳又充當起了桌子的功能。
一大碗湯餅擺在上麵,熱乎乎的冒著熱氣,麵湯裡單獨灑了一點兒簡單的配菜,雖然看起來隻是清湯寡水,但聞起來卻似乎有燉雞的香。
虞歡嘗了幾口,湯餅筋道,麵湯鮮香,絲毫不輸宮裡的手藝,難怪盧豹他們常常把這個掛在嘴邊。
又見盧虎他們幾個一碗湯餅吃得馬上就要見底,便示意田芳再去多買幾碗。
盧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們吃一碗就行了……”
“不妨事,”虞歡笑道,“今天你們想吃多少都可以。”
“那我們可就不和妹子你客氣啦!”盧豹迅速接話,同時眼巴巴瞅著灶台那邊,等著添下一碗湯餅。
在等待的間隙,虞歡站起身,在他們近旁的空地上站定。
“妹子這是?”
“還沒有正式謝過四位小英雄的搭救之恩。”
虞歡說著,展臂躬身,終於是禮數周全的行了一個大禮。
沈嶺代替其他人抱拳回了一禮。
不過他還是不太習慣這樣,神情間稍稍有些不自然,“這就是一點小事兒,你要是再這麼和我們互相謝來謝去的,這一整天也不用做彆的了。”
“也不全是道謝,”虞歡說,“還是和各位道彆。”
沈嶺一愣,“你這就要走了?”
其他人也同樣一臉錯愕,似乎都沒想到,道彆的時候竟然來得這樣快。
“嗯,家中還有些事,需得儘快回去,”虞歡想到前世他們在京中相遇的情形,既希望以後能夠再見,又在心中祈禱不要再麵對亡國的局麵,最後說,“以後若是有機會……應該還會再見吧。”
然而心中卻清楚,將來之事還未可知,沈嶺注定不是池中物,他會一展宏圖,隻希望到那個時候,若能再見,她能不再像前世那般狼狽。
這時候再仔細去看麵前的人,仿佛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把他的樣子印在心裡。
先前一直不曾有機會仔細看過,如今少年的身形儘數落進她眼眸。
觀其眉目舒朗,身姿挺拔堅韌如鬆柏,即使衣衫粗陋,也掩不住通身那要與天相較量的勁。
原來沈嶺少時是這個樣子的。
“好,”少年一揚眉,明知將來微渺,仍應下她的話,“有緣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