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是我。”
“阿姝?”開門者正是元娘,“你怎麼來了?”
“過來瞧瞧你。”廂房不大,二人一同站著,尹姝竟還覺著狹小了些,“在這兒可住得慣?大人大抵是不讓你們出去的,你若要什麼隻管與我說,我替你跑個腿兒。”
“哪有什麼住不慣的。”元娘給她倒了碗水,“隻是我婆母整日吵著要回去,她在這兒待不安生。”
“怎麼沒見著她人?”尹姝進來時便納悶兒,屋內絲毫沒有鄒氏的聲響,這可不是她的性子。
“昨晚鬨了一夜,方才睡下。”元娘眼底疲態儘顯,想是這一夜也未睡好,“她神智有些不清了。”
“神誌不清?”尹姝訝然。
“經昨日之事後她昏厥高燒,醒了就不大認得人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大夫來過,說她是鬱結於心傷神傷身,才會如此的。”元娘眉間愁濃化不開,“阿姝,凶手可有抓到?是那姓陳的屠戶?”
尹姝搖搖頭,“還未。”
元娘眸底神色愈發淡了,往炕榻上看了眼,“不記事也好,日日以淚洗麵,她身子骨也遭不住。”元娘拉過尹姝手,“阿姝,昨日多虧了你,若非是你驗屍,我小叔一家就要死得不明不白。阿姐沒求過你什麼,隻求你多多費心此事,叫真相大白於天下。”
尹姝頷首,“阿姐,我會的。”
“還有一事勞煩你,這兩日可否替我去家中拿一貫錢,就在我榻上的箱籠中。我在這兒需得給婆母買藥,不好總賒官家的賬。”
她今日是要回去的,左右不過是順路之事,“好,今日我回去時替你拿來。”
“啊——”
炕榻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將二人嚇得不輕,尹姝趕忙上前,就見鄒氏騰坐而起,雙目圓睜空洞洞望著身前,一如活死人般。
“這……”尹姝看向元娘,卻見她對此並未見怪。
元娘走上前,要去攙扶鄒氏,“娘,醒了可想吃些什麼?”
見她靠近,鄒氏甚是抵觸,一把推開她,聲嘶力竭,“你是誰!走開,你走開!”鄒氏起身,跌跌撞撞躲開她,正在此時,她似是看見了什麼,目色大亮。
被鄒氏盯著的尹姝僵在原地,她還未來得及退一步,鄒氏便大步撲了過來,一把攥住她的手喚她,“林娘!”
這是個……什麼狀況?
元娘無奈,“我方才與你說的,她不認得人了。”
那連鄒林氏已死也忘了?
鄒氏身子附了過來,“林娘,我有話要與你說。”
鄒氏這一手力大的很,手腕被捏得發紅,尹姝根本掙脫不得,“說,說什麼?”
鄒氏躲在她身後,看著元娘的目光愈漸驚恐,“叫她出去,林娘,你叫她出去!”
尹姝看看鄒氏又看看元娘,不知所措。
鄒氏陡然乍起,三兩步上前,推搡著元娘就將她往外帶,“你出去,你出去。”元娘怕又激惱了她,不敢拂她意,隻得順著她往屋外去,“阿姝,你替我安撫安撫她。”
尹姝那一聲“好”還在喉中,“砰”得一聲屋內隻剩兩人了。尹姝對鄒氏說不上親近,反之還有些怕她,她得理不饒人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可如今她接連喪子,又覺著她實在是個可憐人。
鄒氏連連將她拉至炕旁,謹慎地四下看看,走到窗台旁將窗子合上,壓著聲神神叨叨:“林娘,你怎麼來了?你快回去,這幾日彆出門。”
“為何?”
鄒氏擺擺手示意她附耳過去,尹姝遲疑著挪了半身,便聽鄒氏在她耳旁道:
“有人要害你!”
什麼?
她昨日驗屍之時鄒氏已昏厥,又如方才元娘所言,她醒時神智已不清,又是從何得知鄒林氏是被人所害?
“平軒已被人害死了!”鄒氏直勾勾盯著他,屋內不見光,瘮意襲人。
“他是跌下懸崖死的。”尹姝覺著鄒氏當真是神智失常了,鄒平軒屍體是她驗的,她還能不知嗎?
“不是的!”鄒氏厲聲,抓著尹姝的手更緊了,“那人將平軒害死,還要來害你!還有仕軒與安哥兒,你回去了可要護著他們,彆叫他們在外走動了!”
明知鄒氏都是胡話,可尹姝卻鬼使神差問了一句:“是誰要害我?”
“噓。”鄒氏噤聲,“不可說。”
尹姝歇一口氣,她就知道會如此,她還妄想能從鄒氏口中問出什麼來。
鄒氏似是人又清醒著,看出了尹姝臉色的全然不信,她趕忙道:“真的,我聽見了,凶手親口與我說的。”
愈發離譜了。
尹姝這才明白元娘眼下的倦意是從何而來,被鄒氏如此折騰一夜,換作是她半條命也得沒了。
“你在這兒歇著吧,我得走了。”時候不早,況且是熟識的司役放行,她也不好久留。
可鄒氏上來便是一把拉住她,“林娘,彆出去,有人要害你!”
尹姝也不知這狀況該如何破解,隨口一問,“那您說,凶手是誰?告訴我,我叫青天大老爺將他捉起來。”
鄒氏遲疑了,想了想還是擺擺手,“不可,若我說了,我也要死的。”
尹姝耐著性子坐下,“不會,我與你保證,你告訴我,他便不會害人了。”
“當真?”鄒氏將信將疑。
尹姝連連點頭。
鄒氏動搖了,沉寂了片刻才徐徐開口,“是他。”
尹姝看著鄒氏緩緩抬起手,指向了緊闔的屋門。
“誰?”
鄒氏死死盯著屋外不動。
屋外站著的是……
元娘?
①直宿:值夜
②殺紅: 殺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