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枝一愣。
沈染衣的地位果真與她們是不一樣的,就連二房嫡女付小棠都隻能入次席。
如此看來,老夫人是當真屬意沈染衣做她的孫媳。
很快,付晏清也轉過了頭,正巧見到顧蘭枝呆呆出神的模樣,眼神冷得與看陌生人無異。
偏老夫人在此時笑吟吟地道,“宴哥兒時常忙於政務,染衣又常年待在後宅,你們也好些時日未曾說過話了,如今染衣爭氣被公主殿下選為伴讀,能時常進宮,往後你二人在皇城之中,可得相互扶持。”
老夫人將二人的手牽在一處,付晏清與沈染衣皆是身子一僵。
沈染衣指節微蜷,勉強維持笑容,“老夫人,外人都知曉我與晏清是兄妹,往後定然是會互相扶持的。”
付晏清同樣抗拒,然而當著老夫人的麵,還是溫聲應道,“染衣說的在理,祖母不必為我二人操心。”
次席上,薛錦華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將銀箸用力一拍,發出的聲響拉回了顧蘭枝的思緒。
見此處有薛錦華在,她打算往另一桌去,對麵的付小棠與柳綿綿忽然擁上前來,一左一右夾住她的胳膊。
“蘭枝姐姐,這兒還有個位子,你同我們一起坐吧?”詢問的語氣,卻已將顧蘭枝摁在鼓凳上不讓走。
顧蘭枝尋思著,當著老夫人與安國公等人的麵,她們興許不會胡來,結果付小棠第一句話就叫她失了對策。
“蘭枝姐姐,以前你就在煙水閣討生活嗎?辛不辛苦呀?”付小棠一邊問,一邊往顧蘭枝碗裡夾菜。
付小棠的聲音不小,聽到“煙水閣”三個字,主座上已經有人投去了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付琳琅莞爾,她就知道,付小棠幾人不是省油的燈,定然還有一場好戲可看。
這不,與顧蘭枝同席的其餘女眷,除付小棠與柳綿綿之外,皆厭惡地起身離去,不欲與顧蘭枝坐在一處。
顧蘭枝垂下眼睫,撥弄著玉碗中的菜肴,無甚口味。
“小棠,你怎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不答話,柳綿綿便笑嘻嘻接過話頭,“蘭枝姐姐如今好不容易脫離煙花之地,改從良籍了,乾嘛還要提起煙水閣的過往,這不是戳人傷疤嗎?”
付小棠輕輕掌嘴,“瞧我這笨嘴,隻顧自己好奇,倒忘了這是蘭枝姐姐的傷心事了。”
顧蘭枝攥緊了拳,依舊沒吭聲。
寄人籬下,她隻能忍。
有的人生來便富貴榮華享之不儘,但對她來說,顧家覆滅後,她光是活著便很吃力了,煙水閣是臟,好歹讓她活了下來。
她的沉默並未讓付小棠收斂,她又夾了些菜放到顧蘭枝碗裡,“蘭枝姐姐彆生氣,快吃菜。”
“對對,你可彆和小棠一般見識。”
柳綿綿跟著夾菜,笑得促狹,“嘗嘗這茄鯗,還有燉鹿肉,都是咱們上京貴族喜愛的家常菜,以前你在煙水閣,定然是沒吃過這些好東西吧?”
其實顧蘭枝很想笑。
顧家尚未獲罪發配前,她也是上京的貴族小姐,即便後來流落青樓,以她當時的身價,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
付小棠與柳綿綿以為她是好拿捏的,愈發起興,恨不得直接把菜硬塞進她嘴裡。
而付小棠也的確生出了這念頭。
既然軟的不吃,那便來硬的。
兩位姑娘對視一眼,柳綿綿意會,“算了,興許是這些好貨蘭枝姐姐吃不慣呢,快換個彆的。”
付小棠唇邊笑意惡劣,夾了一筷辣腳子送到顧蘭枝唇邊,“那蘭枝姐姐嘗嘗這個,咱們上京人喜辣,來日你若想結交上京權貴,不吃辣怎行?”
這屬實是往人傷口撒鹽,話裡話外像是顧蘭枝必定要重操舊業,與人賣笑。
顧蘭枝終於有了反應,微微偏頭,“我是江南人,吃不得辣……”
以往住在上京,她也是不吃辣的。
誰知柳綿綿竟抬手鉗住她下頜,硬逼她張開嘴,付小棠便順勢將那一筷辣腳子塞進去。
紅油瞬間在唇齒間彌漫,辛辣的刺痛感沿著喉嚨傳至五臟六腑,顧蘭枝忙掩唇彎腰,將東西咳出來,然而那辛辣之感始終揮之不去,嗆得她眼眶通紅,淚水失控,一個勁兒地咳嗽。
“水……我要水……”
顧蘭枝難受至極,小手慌亂的在桌上尋找茶杯,柳綿綿及時遞到她手裡。
實在辣得不行,拿過便一飲而儘,當顧蘭枝察覺異常時,滾燙的鹽水已入了口。
顧蘭枝再次吐了出來,鬥篷衣袖濕了個透。
惡作劇得逞的柳綿綿已笑彎了腰,嘴上偏還假惺惺地問,“沒事兒吧?這可是熱茶呢,我也不知你會喝得如此急。”
付小棠覺得時機甚好,繞過半張桌案來到顧蘭枝身旁,捏著帕子就往她身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