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枝腹中有氣,再忍不了一把推開付小棠站了起來。
“夠了!”
顧蘭枝眼尾通紅,悲憤交織地看著麵前一張張虛偽的麵孔,淚珠隱忍著在眼眶裡打著轉。
“蘭枝自知身份卑微,你們見我不悅也在情理之中,這場家宴,我原就不該來的……告辭。”
目的未達成,付小棠豈能讓顧蘭枝如此順利離席,她又欺身上前,拽著顧蘭枝的右手,“對不起蘭枝姐姐,我這就幫你擦乾淨。”
猝不及防的,付小棠掀開了顧蘭枝的衣袖,一截凝白無暇的臂膀出現在眾人視線裡。
付小棠登時驚呼,“蘭枝姐姐,你的守宮砂呢?”
起初鬨劇並未惹出太大動靜,主座上的人都隻當時女兒家玩鬨,並未放在心上,便也將那些話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了,直到付小棠這一聲驚呼。
顧蘭枝頓覺如芒在背,那些嘲諷厭惡的目光,不加掩飾全落在她雪白赤.裸的臂彎處。
她用力掙紮,付小棠卻死死拽著不肯撒手,非要叫眾人看個清楚,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顧蘭枝是個不知羞恥的妓.女.蕩.婦。
顧蘭枝越是掙紮,越是狼狽,直到對方鬆開,方覺自己的手臂恢複了知覺,慌張無措的將一切羞恥掩在鬥篷之下。
中秋時節,上京已起了寒風,顧蘭枝瑟縮著,纖薄的身軀抵在廊柱前,鬢發微亂,小臉漲紅幾欲哭泣,敞開的鬥篷一角,還能看見破碎臟汙的裙擺,以及那一截燙紅的藕臂。
主桌上,沈染衣忍無可忍,身側忽有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先她一步走了過去。
在一眾驚詫的目光下,付晏清攏緊了顧蘭枝肩頭的鬥篷,悉心將她的狼狽藏好。
仿佛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顧蘭枝所有堅強在頃刻間土崩瓦解,不爭氣地哭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濃密纖長的睫羽懸著繁重的淚珠,肆無忌憚地順著臉頰流淌,襯得一張小臉如出水芙蓉般清麗。
付晏清不由想到了三年前燕山上的那個少女。
也不知孟蘭月如今過得怎樣,是否會因為當年無媒苟合之事遭人為難?
隻要一想到今日受難之人變成了他的心尖人兒,付晏清便覺憤怒之餘,又心疼得緊。
付晏清慢慢靠近顧蘭枝,輕嗅著她頸窩處散發的熟悉淡香,鬼差神使的,粗糲的指腹落在顧蘭枝頰側,為她小心拭淚。
“彆哭了。”
低沉的男聲,像是貼著耳朵灌入。
顧蘭枝抬眸,淚眼朦朧間,男人的身影漸漸清晰。
越是激動,越是失語,她就這樣靜靜凝望著他。
直到老夫人冷肅的聲音響起,“老身不止一次交代過,蘭枝是我安國公府貴客,是府裡的表姑娘,與你們的出身並無差彆。”
“你們一個兩個,都當老身的話是耳旁風嗎!”淩厲的眸光狠狠刎了柳綿綿一眼。
原先得意洋洋的柳綿綿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著頭不敢直視。
柳綿綿挨訓,薛錦華便在一旁幸災樂禍,可她先前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瞞不過老夫人身邊的耳目。
瞪了柳綿綿,下一個便是薛錦華。
對上老夫人如同沁了寒霜的眸,薛錦華自覺地跪了下去,緊接著,付小棠也跪了,但付小棠向來仗著她是府裡最年幼的姑娘,又開始撒嬌賣好。
“祖母,您消消氣,小棠隻是和蘭枝姐姐開個玩笑罷了,不知竟會惹蘭枝姐姐不快……”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還要怪蘭枝不是了?”
沈染衣站了出來,美眸怒嗔,“怪她沒能接住你的玩笑,沒能受住你們戲弄?”
“我不是這個意思!”
眼看老夫人的臉色越發陰沉,付小棠忙不迭辯解道,“小棠做事一向沒心沒肺慣了,這次無意冒犯了蘭枝姐姐,但小棠保證絕不會有下次!”
柳綿綿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勸蘭枝姐姐吃辣,也是為了讓她習慣咱們上京的飲食……”
二房夫人柳氏不忍女兒與外甥女為了一個娼.婦,如此伏地認錯,便開口道,“母親,您瞧她二人也知錯了,這次又是中秋家宴,大家難得團圓,不如就算了吧?”
老夫人抿唇不語。
柳氏見此處說不通,遂又轉向顧蘭枝,忍著不虞福身道,“蘭姑娘,我代小棠她們向你賠罪了,還望你不要放在心裡。”
柳氏好歹是安國公府正經的夫人,這一禮顧蘭枝若受了,指不定她們又該私底下議論她青樓女子不識禮數。
顧蘭枝側身避開,垂著眼簾淡聲道,“二夫人言重了,是蘭枝不該出現,惹得諸位不快。”
柳氏麵色泛青,即便她心裡是如此想,但當著老夫人的麵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接話。
就在眾人尷尬之際,一個小廝小跑過來稟報,
“老夫人,國公爺,武安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