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晏清萬萬沒想到自己隻是在此稍逗留片刻,便被半夏逮了個正著。
正想著要如何解釋,裡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顧蘭枝披著鬥篷,努力克製心底對雷雨的恐懼,慢騰騰挪了出來。
朝付晏清屈膝施禮,“世子,您是來尋我的?”
清澈黑亮的杏眸波光流轉,滿是希冀地望著他。
付晏清今夜換了身湛藍色直裰,腰間係著一對羊脂玉,眉目清雋,皎若秋月。
他壓低了眉,“……恰好路過。”
顧蘭枝看了眼對麵還亮著燭火的暖香閣,猜到付晏清應當是去找沈染衣的。
那確實是路過。
按下心頭的失落,顧蘭枝擠出微笑,“是蘭枝誤會了,既如此,世子您請便。”
顧蘭枝並未刻意掩飾,付晏清能輕而易舉看到她眼底的黯然。
恰在此時,一道銀蛇撕裂天際,發出轟隆一聲巨響,顧蘭枝幾乎是無意識地便往付晏清懷裡躲去。
撲麵而來的淡香瞬間充斥了付晏清所有感官。
一旁半夏驚得合不攏嘴,到底是常年遊走風月之人,何等的精明,知道眼下不需要她了,便默默退回耳房。
漫長的廊廡下,隻有一男一女彼此相擁。
付晏清腦子一片空白。
理智告訴他應當推開的,可那熟悉的氣息……甚至是熟悉的嬌軀都叫他心醉神迷。
付晏清冷淡的眉目漸漸軟和下來,感受著懷中小人兒發顫,再一次鬼差神使的,大掌輕拍著她瘦弱的脊背。
直到這一場雷鳴結束,彼此貼近的地方已微微發燙。
顧蘭枝臉頰迅速浮上兩抹紅暈,在付晏清回神前率先拉開距離,倉皇道歉,“對不起,我隻是害怕,並未有意冒犯世子……”
懷中人兒離開,莫名的空蕩襲來,付晏清眸色愈深,“無礙。”
又一次終結對話。
即便如此,顧蘭枝心中依舊喜悅,好幾次偷眼去看付晏清,不巧這次付晏清也看了過來,二人視線相交,冷淡的空氣慢慢又變得燥熱起來。
顧蘭枝的美貌世間少有,尋常男子很難不對她動心。
尤其像她這般直勾勾地盯著。
付晏清又一次輕咳,想到老夫人吩咐他過來給沈染衣送藥一事,便從腰間取出一隻碧綠瓷瓶,“晚間見你燙傷了手,這個拿著敷,有奇效。”
顧蘭枝撫上手背處的紅腫,欣喜幾乎落淚。
原來他半夜徘徊此處,是為了送藥。
不管是特意送的,還是順手送的,顧蘭枝都很歡喜。
她從鬥篷下伸出手,皓腕雪白,細指修長,付晏清不敢多看,主動將瓷瓶送到顧蘭枝手上。
兩手將要觸碰之際,顧蘭枝又將細指蜷了回去。
付晏清動作僵在半空,疑惑抬眸,便見顧蘭枝羞紅著臉,慢慢攤開五指,掌心向上。
付晏清失笑,將瓷瓶輕置少女掌心之中。
顧蘭枝將瓷瓶握在掌心裡,還能感覺到一絲屬於付晏清的溫度。
“謝謝……”
終究是不爭氣的哽咽了。
付晏清鮮少與女子打交道,見她哭了,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回想到晚宴顧蘭枝被戲弄之事,付宴清歎聲道,“府裡女眷多,難免生是非,往後見到她們,自個兒避著些就是了。”
他一向不摻和後宅之事,顧蘭枝如何立足,是她自己的事。
顧蘭枝也不敢奢求付晏清為她這個剛入府的表姑娘做主。
點點頭,聲音悶悶的,“謝世子爺提醒。”
“嗯。”
空氣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耳畔唯有雨打琉璃瓦的脆響。
“那個……”
付晏清剛想說沒事的話他便走了,顧蘭枝忽然拉住他衣袖,“等等!”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麵前的少女明眸皓齒,眼神清澈如水。
“可不可以……等雨停了再走?”
想到先前顧蘭枝那副害怕無助的模樣,付晏清沉默良久。
久到顧蘭枝以為他要拒絕自己。
付晏清才無奈地點了下頭,兩人各站一邊,靜默地望著夜色中的雨幕。
這時,付晏清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心軟了。
然事已至此,雨停之前是走不了了。
顧蘭枝慣會順著竿子往上爬,見他一次次心軟,便主動邀他到屋裡坐會兒,以免著了風寒。
“世子贈蘭枝如此珍貴的膏藥,蘭枝無以為報,隻能請世子吃盞熱茶再走。”
怕付晏清不允,又補充道,“不會耽誤太久,屋裡頭還有半夏,也不算孤男寡女,不會害了世子名聲。”
說著,當真把半夏喊回來燒水。
她事事為付晏清考量,再拒絕便顯得付晏清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