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他現在的確有些口乾舌燥,便抬腳跟了進去。
顧蘭枝剛來國公府,添置的物件不多,屋裡除了一張八仙桌並兩座香幾,並無旁物。
付晏清尋了張圈椅坐下,環顧一圈,視線落在八仙桌上。
房間內並無書案,顧蘭枝這兩日都是將就著用,幾張寫過的字帖還散在桌麵上沒來得及收拾。
顧蘭枝小臉一紅,放下茶盞便趕緊收拾桌子,“有些淩亂,讓世子見笑了。”
遮遮掩掩,反失了分寸,一張隨意揮寫過的字帖晃晃悠悠掉在付晏清腳邊,付晏清擱下茶盞,彎腰拾起。
漫不經心的一打眼,便被紙上骨氣勁峭的小楷吸引去了。
寫的雖是簪花小楷,字跡卻極有勁道,一筆一劃形如龍蛇,輕重得宜,剛柔並濟。
“你寫的?”
顧蘭枝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來國公府前,我已許久未曾提筆,後來聽說世子極愛文墨,便有些手癢,隨意寫之。”
她沒有否認。
她本就是刻意迎合付晏清的喜好。
付晏清聽出她話裡的崇拜之意,心底莫名又軟了三分,從顧蘭枝手裡抽出剩餘的幾張字帖。
越看越是讚賞不已,“果真是寫得一手好字。”
付晏清難得心緒起伏,追問道,“你字寫得這般好,可懂詩詞?”
顧蘭枝立刻應下,“略懂一些。”
付晏清年僅十九便中了狀元,是整個大晉出了名的才子,顧蘭枝心悅於他,為了能成為一個足以與之比肩的人,她暗地裡學了許多,隻為有朝一日能用上。
事實證明,功夫不負有心人。
付晏清看見她了。
付晏清也沒客氣,直接問,“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顧蘭枝哪有拒絕的道理,便是付晏清要天上星水中月,她都願意去做。
“世子若需要蘭枝,儘管開口。”
這話說的著實曖.昧不清。
付晏清重重咳了一聲,又一次移開目光。
顧蘭枝依舊笑意吟吟。
付宴清低頭,用兩方和田玉鎮紙鋪開一張嶄新的宣紙,向顧蘭枝求一首賀壽詞。
十一月初八乃老夫人六十大壽,付琳琅早前曾誇下海口,待她從青州書院學成歸來便要作首賀壽詞,再將其繡成百壽圖送與老夫人作壽禮。
可如今距離壽宴已不到兩月時間,付琳琅依舊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莫說詩詞歌賦,字都寫得歪七扭八。
也怪父母兄長過於寵溺。
昨兒個付琳琅哭哭啼啼求到了付晏清處,央付兄長為她描字題詩,但付晏清的字跡老夫人熟悉,作假隻怕瞞不住。
如今遇上一個懂詩詞擅書畫的顧蘭枝,不就趕巧了。
付晏清起初隻是試探一問,沒成想顧蘭枝答應得很是痛快,“世子贈了膏藥,蘭枝無以為報,隻是寫幾個字,不礙事的。”
當即提筆寫了兩首賀壽詞,詢問付晏清是否可行。
“但願頤齋壽金石,歲歲年年作生日。”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付晏清越發訝然,“一首是前朝元大才子的詩作,另一首則出自詩經?”
竟如此信手拈來。
顧蘭枝俏臉緋紅,“以前讀過一些詩詞,便記住了,正好能用得上。”
付宴清讚歎有加,然忖了忖,叫顧蘭枝另寫個簡單些的。
付琳琅沒有這等才氣,太過複雜的賀壽詞反叫人生疑。
二人邊寫邊改,偶爾談論幾句前人詩詞,半夏則侯在一旁侍奉茶水。
難得的歲月靜好。
雨不知何時漸漸停了,閒雲半遮月,庭院裡一片沉寂,唯有窗欞見透出的微弱燈火,籠罩著少女的溫軟嬌軀。
顧蘭枝半傾著身子,鬥篷稍滑落寸許,露出微彎的纖細脖頸,肌膚細膩如膏脂。
付晏清的眼神凝滯了片刻。
顧蘭枝也不知有意無意,筆走龍蛇間,鬢角幾縷碎發垂落,貼著脖頸來回輕搔,無異於撓在男人心裡。
付晏清強迫著移開了目光,默默退遠數步,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不多時,顧蘭枝擱下筆墨,眼睛亮亮的,猶如綴了漫天繁星,“世子,您看這句如何?”
統共隻有十個字,應該不算為難付琳琅吧。
這次付晏清沒再靠近,隻掃了眼,“嗯,差不多了。”
顧蘭枝心裡和吃了蜜一般甜,笑容昳麗如花。
付晏清覺得自己不能再逗留了,起身告辭。
顧蘭枝走到門口相送,“明日……蘭枝恭候世子大駕。”
對方好不容易托她做一件事,她自是迫不及待的要做好。
付晏清一腳踏入雨水中,聞言側身。
“好,以後……你還是喚我一聲表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