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沈染衣便將那方子收起,“有勞蘭枝妹妹了。”
主仆倆出了沁香閣,淺碧忍不住嘟噥,“姑娘,奴婢看那蘭姑娘不是省油的燈,瞧瞧她屋裡頭的東西,書案文墨硯台,每一樣都是從前世子爺書房裡用的。”
“她才剛到府裡,怎麼就引起世子爺注意了?定然是靠那張狐媚臉,在咱們沒瞧見的時候主動勾搭世子爺……”
淺碧記得清楚,顧蘭枝那日剛下馬車,便將她一個姑娘家都迷得七葷八素的。
更遑論世子爺是血氣方剛的男兒。
沈染衣蹙眉,神情不悅。
淺碧仍在絮叨著,“姑娘,您可得提防著,保不齊她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萬一真搶在您前頭和世子爺好上了……”
“淺碧!”
沈染衣低斥一聲,“不要讓我再聽到第二遍,她是何秉性與我們無關,眼下女官大考在即,我不想節外生枝。”
言下之意,她不想在安國公府勾心鬥角下去。
“她贈我方子乃示好之意,隻要我不去害她,她便不會招惹我,相安無事,不好嗎?”沈染衣語氣雖輕,眼神卻淩厲萬分。
淺碧鮮少遭她訓斥,委屈巴巴地低頭認錯,“是奴婢失言。”
話音剛落,遊廊拐角處響起了薛錦華戲謔的聲音,“這不是沈姐姐嗎?怎麼朝自己的女使發脾氣了?”
“沒有,”淺碧矢口否認,“我家姑娘隻是交代一些要事。”
薛錦華慢慢走近,皮笑肉不笑的問,“什麼要緊事?能否說與我聽聽?”
“沒什麼,左不過是些閨閣小事。”沈染衣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模樣,整理下衣襟道,“倒是薛表妹,不是還在禁閉期嗎?”
薛錦華微微一笑,“多虧姨母求情,老夫人便允我今日攜禮向蘭枝賠罪,誤會而已,說開了咱們都是好姐妹,往後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心存芥蒂便不好了。”
沈染衣不想在這兒和薛錦華浪費時間,“既然你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沈姐姐慢走。”
待沈染衣的身影消失在廊下,薛錦華臉上的笑沉了下去,她站在角落,可是將她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顧蘭枝私底下果真勾搭上了付晏清。
西側院沒有旁人,薛錦華領著女使氣勢洶洶闖入沁香閣。
顧蘭枝還在描字,猝不及防之下,隻能隨便拿兩本書蓋住。
半夏也起身擋在書案前,“你、你有事嗎?”
薛錦華眸光一轉。
她剛看到春雨秋霞在院裡頭,若現在鬨起來,回頭少不得又得挨老夫人訓斥,便擠出假惺惺的笑臉來,“不必緊張,我是來賠罪的。”
手一招,後頭的女使捧了一套嶄新的衣裙。
顧蘭枝掃了眼,大紫大綠的配色,老氣不說,樣式也早過時了。
“客氣了。”顧蘭枝語氣不鹹不淡,不太想和薛錦華打交道。
偏薛錦華硬要湊上來,“這書案好精致,老夫人果真疼你。”她沒資格進付晏清的書房,並不認得這是屬於付晏清的東西。
可誰讓她聽牆角,什麼都聽到了。
“這書案想必蘭枝你是用不上的,不如與我交換吧?我屋裡有張金絲楠木平頭案,與你交換,你也不虧。”
顧蘭枝冷笑,“抱歉,這些東西雖在我屋裡,卻不是我能做主的。”
薛錦華自討沒趣,撇撇嘴,手又開始摸邊上的硯台,“這是四大名硯之一的澄泥硯啊……”
果然,主人家屋裡頭的東西,隨便拿一樣出來都是極好的。
可惜了,這樣好的東西落在顧蘭枝手裡。
這要說顧蘭枝與付晏清沒有瓜葛,薛錦華打死都不信。
“蘭枝,你……當真識字?”薛錦華試探著問。
半夏厭她很久了,不耐煩道,“薛姑娘說笑了,我家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便是上京的名門貴女,能勝過我家姑娘的也屈指可數。”
這不是半夏大放厥詞,曾有來自上京的恩客慕名到煙水閣,與顧蘭枝詩詞相會,當時那人便是如此稱讚顧蘭枝的。
而顧蘭枝就是靠著出眾的才藝與美貌,方能在美人如雲的江南站穩腳跟,穩坐花魁之位多年。
但薛錦華顯然不信,顧蘭枝一個青樓妓子,哪裡來的自信?
嘴上驚訝道,“是嗎?那我可得多向蘭枝學習了。”
薛錦華到底是大夫人薛氏的人,是付晏清的表妹,顧蘭枝沒法趕人,隻能硬著頭皮周旋。
這一周旋,便到了日薄西山。
薛錦華原打算一直耗著,反正她有大把時間,她就盯緊了,不讓顧蘭枝有機會與付晏清私相授受。
然而哪一樣都比不上顧蘭枝,顧蘭枝也無心耗下去,無論比詩詞還是對弈,都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薛錦華麵上掛不住,長袖一揮攪渾了棋局,“不行,重來。”
半夏翻了個白眼,“薛姑娘,這都十幾局了,回回輸,回回耍賴。”
薛錦華的女使欖菊怒道,“你好大膽子,竟敢羞辱我家姑娘!”
“誰羞辱了?你可彆血口噴人,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
兩個女使吵得麵紅耳赤,春雨踩著小碎步走到近前,打斷了爭執,
“薛姑娘,大夫人找您。”
薛錦華看了眼天色,正是月黑風高,男女相會的好時間。
薛氏怎麼偏挑了這時候找她。
“知道了。”薛錦華終究不敢忤逆薛氏,不情不願離開了沁香閣。
春雨跟在後頭,臨走時悄悄掀起眼簾,竟是給顧蘭枝使了個眼色,隨後便關上門走了。
顧蘭枝起初還不明所以,直到有人敲了敲窗欞。
一回頭,付晏清頂著月光,長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