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枝驚呼出聲,隨後四下張望,生怕這一幕被外人瞧見。
付晏清著實膽大,居然出現在窗下。
顧蘭枝快步走過去,福了福身解釋道,“今日有事耽擱了,那百壽圖……”
“不急,”付晏清沒有進屋的意思,“百壽圖改日再取,我來……就是謝謝你,沒有將事情透露出去。”
他本想提醒顧蘭枝將昨夜之事守口如瓶,不過看樣子,倒是他多慮了。
顧蘭枝口風嚴謹,這點讓他不由生了一分好感。
顧蘭枝微微低頭,“世……表哥所托之事,蘭枝自然慎重以待。”
一張俏臉粉如晚霞。
“……嗯。”
他確實不善言辭。
付宴清視線一轉,看到書案上堆著不少東西,“書案用得可習慣?”
顧蘭枝心下懊惱,怎麼又亂七八糟了。
稍稍側身,欲蓋彌彰,“挺、挺好的,謝表哥掛念。”
付晏清又嗯了聲,想了想,複又問道,“手,好些了?”
顧蘭枝恍惚了會兒,低頭看著露出半截的手,昨兒夜裡光顧著高興了,今日又被薛錦華纏著,忘了擦藥。
見她捂著手遮遮掩掩,付晏清便猜到了,長腿一邁,竟是直接跨過窗進來了。
半夏嚇著了,“奴婢、奴婢先去備膳!”慌忙跑到外間去。
顧蘭枝哭笑不得。
付晏清徑直拾起妝奩前的藥膏,並未多想,取下被顧蘭枝攥在手裡的湖州小狼毫。
意識到付晏清接下來要做的事,顧蘭枝心跳急速加快。
然而對方隻是替她卸了筆,將瓷瓶塞進她掌心裡,“記得擦,我不想看到疤。”
顧蘭枝:“……”
“噢。”
二人又一次寂靜無話。
顧蘭枝怕他就這樣走了,又關切問道,“表哥,你用晚膳了嗎?要不留下吃點?”
半夏正端著幾樣小菜,站在門口偷聽,聞言頗有眼力見的推門進來,
“姑娘,世子,請用膳。”
有沈染衣關照,小廚房給沁香閣備下的膳食還算不錯,豆腐羹、五味杏酪鵝、紅糟排骨,野雞菌菇湯,並一份清炒時蔬。
四菜一湯,勉強夠三個人吃。
其實付宴清來之前,在官署簡單吃了一些,但看顧蘭枝一臉熱忱,又不忍拒絕。
“……好。”
顧蘭枝展顏笑開,美眸彎成了月牙兒,自覺給付宴清盛了一碗湯。
付宴清及時按住她,“你的手還傷著,我自己來便好。”
隔著衣袖,顧蘭枝能感受到男人指腹上的溫熱,雙頰逐漸漾起一抹紅暈。
雪膚清透,嬌媚可人。
付宴清迅速收了手,不再看她,“吃飯吧。”
一頓飯,食不知味。
並非飯菜不合口味,隻是今日付宴清心情不佳,用了兩口便停下,顧蘭枝敏感察覺到這一切,“表哥,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付宴清搖了搖頭,“沒什麼。”
朝堂上的事,他一般不與外人說。
但顧蘭枝總能猜到一二。
付晏清年紀輕輕被提拔到內閣議政,正是誌得意滿之際,想必上頭的人會出手打壓,不願其鋒芒過甚。
事實上,付宴清今日剛進內閣,與眾人商討江南水患之事,便遭幾位閣老針鋒相對,加上彼此政見不同,閣老們便以他年輕閱曆不足為由多番欺壓。
他一向自傲,極少碰壁,眼下自然煩悶了。
付晏清走到淩亂的棋局前坐下,“會下棋嗎?過來陪我下一局。”
他不願說,顧蘭枝自不會多問,隻是款款落座,一顰一笑皆是柔情。
在煙水閣的三年裡,她最擅長做一朵解語花。
一局棋,下了足足一個時辰。
顧蘭枝不願應付,全神貫注,每落一子,都是深思熟慮。
而付宴清恰好就吃這一手,最終險贏了一子,暗想這次算是棋逢對手了。
心裡對顧蘭枝愈加讚歎。
撇去身份不談,顧蘭枝稱得上才貌雙全奇女子了,與她相處,總能令人倍感熨帖。
可惜。
付宴清扼腕之餘,麵色緩和許多,“倒是我輕看你了,往後,若得空,我便常來尋你下棋。”
顧蘭枝輕笑,端的是溫柔賢淑,“能讓表哥開懷,是蘭枝的榮幸。”
黑白棋子膠著,酣戰淋漓。
不知不覺間,月上梢頭,宛若一束光灑落,驅散了顧蘭枝半生的灰暗。
付宴清一夜未歸。
直至翌日破曉的晨曦透過窗欞,撒在顧蘭枝靜謐的睡顏上,她枕著胳膊,鴉睫輕閃了下,似睡非睡,昏昏沉沉。
他竟不知節製,硬拉著顧蘭枝下了一夜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