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琳琅笑嘻嘻的,將百壽圖當寶貝一樣抱在懷裡,興衝衝地回自個兒院裡去。
付晏清微不可查鬆了口氣,總算應付好這祖宗了。
沒一會兒,俊生又手忙腳亂的跑回來,稟道,
“世子,杜太醫來了。”
付晏清遂轉身去了隨喜堂,等他到時,杜太醫剛號完脈。
萬嬤嬤急切追問,“杜太醫,老夫人的身子可有大礙?”
杜太醫已年過花甲,撚著花白的長須,沉吟半晌,“沈老夫人脈象平穩,呼吸通暢,想來,已經請大夫診治過了。”
萬嬤嬤愣了愣,這都能診出來。
想著,將壓在老夫人枕下的香囊遞了過去,“勞煩杜太醫瞧瞧,這裡頭到底是何物?”
不讓太醫親自確認過,萬嬤嬤到底不放心顧蘭枝送來的東西。
杜太醫接過,嗅了嗅,仔細分辨,
“蘇合香、沉香、檀香、鬆針……都是開竅清神,行氣活血之物,也可助眠靜心,無甚異常。”
邊上的沈染衣笑著應道,“是這樣的,約莫半個時辰前,府裡一位表姑娘過來請安,稍稍為老夫人針灸過。”
聽到“表姑娘”三個字,付晏清身子一僵。
所說之人,莫非是顧蘭枝?
她竟也懂醫術麼……
腦海中的記憶洶湧,付晏清想到三年前,即將科考之際,他遭旁支所害瞎了一雙眼睛,眾人追殺之下他躲進燕山,所幸被一姑娘所救。
雖沒能親眼見到她的模樣,但能治好他的內傷,讓他的眼睛重現光明,定然是擅醫之人。
再聯想到初見顧蘭枝那日,他聞到了熟悉的,一模一樣的香氣。
燕山之上相伴數日,親密無間,於他而言是刻骨銘心的,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味道……
疑竇從心頭鑽出,很快又被付晏清壓了回去。
不可能,他早就找到了他的阿蘭,許下了非卿不娶的誓言。
這一切隻是巧合罷了。
雖是如此想,付晏清的腳步還是愣在原地,靜靜聽著裡屋的動靜。
杜太醫被勾起了好奇心,“哦?竟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
杜太醫不似旁人那般迂腐,並不覺得閨中女子學醫有何不妥,反倒詢問起診治之法,“不知沈姑娘可還記得,那位表姑娘是如何做的?”
沈染衣側頭回憶片刻,在身上點了幾處穴位,“她就拿著銀針在這幾處紮了下,沒一會兒老夫人便覺身子通泰,心跳平緩許多……”
杜太醫略一思忖,灰色的瞳眸異彩連連,“內門、神門、心俞,巨闕……這幾處落針確有立竿見影之效,妙哉!”
這倒是把在場眾人弄迷糊了。
萬嬤嬤小心翼翼道,“莫非,還真叫她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杜太醫搖了搖頭,“絕非巧合這般簡單,此女不僅精通藥理,在針灸這方麵也有其獨到之處,著實是後生可畏啊。”
“哎,不知老夫可否見一見這位表姑娘?”
約莫起了愛才之心,杜太醫十分想見顧蘭枝。
“這……”
萬嬤嬤與沈染衣對視一眼,“恐怕不妥。”
顧蘭枝的身份著實拿不出手,到時還得費一番口舌與杜太醫解釋,索性推了。
杜太醫卻以為她們是擔憂自己會壞了人家名聲,笑嗬嗬道,“是老夫有失考量,倒忘了人家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罷罷罷。”
杜太醫提筆寫了張方子交給萬嬤嬤,便起身告辭了。
付晏清始終站在門口處靜默不語,直到老夫人招手喊他。
“宴哥兒。”
付晏清回過神,上前握住沈老夫人的手,“祖母有何吩咐?”
老夫人慈愛一笑,“沒什麼吩咐,隻是想著蘭枝那丫頭,今日多虧有她,我這把老骨頭才能好受點。”
付晏清意會,“祖母放心,孫兒會備下禮物前去道謝的。”
老夫人眸中劃過一抹深意,“這事兒不急,交給染衣去辦便好。”
後宅之事,她一向是吩咐沈染衣去辦的,何時輪到付晏清親自出麵了。
知道自己失言,付晏清索性不再多說,“一切聽祖母安排。”
沈老夫人臉上滿是欣慰之色,“宴哥兒,你與染衣年紀都不小了,如今你又得陛下恩寵入了內閣,不如,儘快將你二人的婚事提上日程?”
付晏清與沈染衣雙雙變了臉色。
沈染衣麵色十分難看,支支吾吾的解釋,“那個,老夫人,再過陣子便是女官大考了,我想……”
“染衣。”
老夫人倚在榻上,輕聲打斷她的話,“當初老身將你接到府裡,就是想將來能為你謀一樁好親事,如今放眼上京,又有幾人能比得上宴哥兒?”
“不是的……”
沈染衣顫著唇,毫無血色。
老夫人卻態度堅硬,“況且,你二人又是表兄妹,關係自小親厚,若能成婚,咱們沈付兩家便是親上加親。”
付晏清越聽越覺離譜,“好了祖母,您身子不好,早些休息吧,我與染衣的事……等您壽宴過後再說。”
眼下無論如何,他與沈染衣都必須表個態,不如乾脆給個期限,既是給老夫人一個盼頭,亦是給他們一個回寰之機。
沈染衣眼底的驚慌慢慢散去,看了付晏清一眼,隻能垂眸附和,
“……表哥說的是,近來府內府外事多,不如,就等您壽宴過後再商議此事。”
老夫人何嘗聽不出二人的推脫之意,“罷了,老身就再給你們一點時間好好考慮。”
“是。”
兩人各懷心事,退了出去。
沈染衣一路腳步匆匆,付晏清望著她的背影,無力感湧上心頭。
這失魂落魄的樣子,隻怕老夫人叮囑之事她辦不好了。
付晏清扭頭吩咐俊生,“你去我私庫看看,可有什麼女子能用之物,全都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