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勤政殿內,小皇帝趙秀端坐龍椅之上,望著底下爭執的閣老們,一臉的好整以暇。
內閣首輔江大人數月前抱病,如今的內閣主要由次輔張寬,及王傳之兩人說了算,然而麵對新起之秀付晏清,兩位年逾五十的閣老罕見的紅了臉。
“你不過一二十出頭的小兒,江南水患事大,如何能聽你一人之言?”
張寬看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水患之事,臣建議還是和往年一樣,交由工部尚書夏大人處理。”
付晏清據理力爭,“陛下,臣不才,數月前曾到江南實地勘察過,並不讚同夏大人擬定的治水方案。”
趙秀換了個姿勢,右手支起下頜,“愛卿有何高見,不妨說說。”
“臣認為,江南諸府縣大水連綿不斷,主要是與吳淞江等通海河流淤塞有關,各處河港淤積,一遇大雨,水無所歸,洪水暴漲,便積患成災,然而夏大人的方案,隻顧修築堤壩,治標不治本。”
“往後每年水患依舊,不僅江南百姓顆粒無收,朝廷每年還得撥款賑災,加固堤壩,一來二去,勞民傷財不說,其間滋生腐敗,於百姓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付晏清一番言辭擲地有聲。
張寬吹胡子瞪眼,“你什麼意思?本官舉薦夏大人,就成了你口中的腐敗之人嗎?”
付晏清垂眸,聲音清冷,“下官並無此意。”
邊上的王傳之聽著二人的爭辯,又小心打量了一眼趙秀的神色,見他並無不悅,便附和道,“陛下,臣倒覺得,不妨讓付大人一試。”
張寬見王傳之臨陣倒戈,差點跳腳。
趙秀最後詢問珠簾背後的鳳袍女子,“母後,兒臣覺得付愛卿所言頗有道理。”
珠簾之後的女子,正是小皇帝趙秀的養母。
年輕的馮太後聞言,鳳目輕輕一掃,透過珠簾,落在另一人身上,“此事,還是交由侯爺定奪吧。”
從頭至尾,魏琰都是一言不發,見馮太後看了過來,稍忖點頭,“陛下自行裁決。”
小皇帝趙秀莞爾,“好,既然母後與舅舅都無異議,水患之事就拜托……張大人與夏大人。”
付晏清臉色一變。
趙秀觀察他的臉色,又笑了,“……傾力輔助付愛卿了。”
付晏清:“……”
還是恭敬叩首謝恩。
出了勤政殿,付晏清才麵色稍緩,總算爭取到了機會,正是滿懷壯誌的時候,身後伴著張寬與王傳之的對罵聲。
俊生小心翼翼牽馬上前,“世子爺,回府嗎?”
這兩日因為老夫人催促他與沈染衣成婚,付晏清已經不太願意回去了,但是想到過陣子便要離京前往江南,能在家的時日不多,遂改了心意。
“回府吧。”
一路策馬疾馳,到了國公府門前,剛下馬,忽有一女使撲到在他跟前。
半夏跪在付晏清腳邊哭泣,“世子爺,您快救救姑娘吧!”
付晏清一怔,讓俊生將人扶起,“大夫不是說沒事了嗎?”
“世子爺,您不知道,我家姑娘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快一日粒米未進了,她病還沒好,暈了好幾回了。”
半夏一雙眼睛腫如核桃,顯然哭了很久,將小廚房克扣夥食之事細細道來,
“……王娘子說,姑娘想吃肉,就自己去買,奴婢爭不過,拿了僅存的銀錢去集市上買了隻野山雞,想給姑娘補補身子,結果……結果王娘子張嘴就汙蔑奴婢,說奴婢是偷了府裡的雞。”
半夏一想到王娘子幾人刻薄狠毒的嘴臉,貝齒便咬得咯吱作響,
“直到姑娘出麵,又多花了二兩銀子才留下那隻雞,再後來,燒火的時候,王娘子她們刻意使壞,灶裡的火星子濺了出來,險些傷了姑娘的臉。”
付晏清臉色鐵青,“好一個刁奴。”
抬腳就往西側院小廚房去了。
眼下將近傍晚,府裡的女眷們基本都已用過膳,付晏清抬腳踢門,裡頭的王娘子並幾個婆子正哈哈笑著,桌上還有幾隻用過的瓷碗與雞骨頭。
空氣裡漂浮著熟悉的香氣,那雞湯付晏清嘗過,入口清香馥鬱。
王娘子嚇得直接從條凳上滑落,“世、世子爺……您怎麼來了?”
付晏清身子緊繃,渾身散發著陰寒的煞氣,“我不來,還不知府裡養了一幫惡奴。”
他語氣平靜,一如既往,王娘子幾人卻抖如篩糠,以頭搶地,“世子爺明鑒,奴婢冤枉啊!”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付晏清麵色越來越沉。
王娘子眼骨碌一轉,有了主意,“世子爺,這雞湯是蘭姑娘喝剩不要的,奴婢們瞧著倒了浪費,這才撿來吃些,還望世子爺明鑒。”
付晏清起先問,是給王娘子等人最後一個機會,既然她們不要,那就怪不得他。
“抓起來……杖斃!”
王娘子以為自己聽錯了,足足愣了半晌,直到幾個小廝過來,一左一右將人架起,往庭院押去。
“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這一次,王娘子等人哭得真心實意多了,此時再不喊冤,就隻能去閻王爺跟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