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手一顫,大包小包的藥散了一地,顧不上撿,忙不迭跑回去報信。
彼時顧蘭枝還在安靜作畫,半夏跑回來便立馬關門落閂,氣喘籲籲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顧蘭枝提筆的動作一頓,“慢慢說,不急。”
她話音剛落,半夏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來不及了,姑娘快走吧!”
墨汁倏地落下,將畫卷染黑一片。
半夏哪裡還管得了這些,慌慌張張解釋道,“方才奴婢經過前廳,看見王家來人了,其中一人向大夫人提親,點名道姓要娶你!奴婢還聽說,那人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子,不是什麼好人!”
顧蘭枝小臉霎時慘白。
恰巧這時有人敲響了沁香閣的門,半夏不客氣地喊,“我家姑娘歇下了,不見客!”
“表姑娘,夫人派奴婢過來問話,您是否已考慮清楚了?”
外頭是明姑姑木訥平靜的聲音。
顧蘭枝攥緊拳,屏息不答。
明姑姑冷笑,“罷了,表姑娘既拿不定主意,便勞您隨奴婢走一趟。”
明姑姑卻不是一般的下人,直接讓小廝撞開門,兩個粗使衝進去指節擰住顧蘭枝胳膊。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家姑娘!”
半夏撲過去推人,反被粗使婆子們一並擰住。
明姑姑麵無表情,“丫頭關柴房裡,另一個,帶走。”
婆子應是,將半夏捆了關進柴房。
顧蘭枝上回淋了雨,病上加病,半月來雖暗中調養,但還沒好全,根本不是粗使婆子們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被拖出房門。
明姑姑見她掙紮,好言相勸,“表姑娘,大夫人也是為了你好,你可千萬要識趣些,你可知今日求親之人是何等門楣?”
顧蘭枝咬緊下唇,什麼門第她不關心。
“……我不嫁。”
除了付晏清,她誰也不嫁。
話音剛落,耳畔爆發一陣嘲笑聲,“喊你一聲表姑娘,那是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說到底,你是老夫人出錢贖回來的,那就是安國公府的人,嫁不嫁豈是你自己說了算的?”
婆子說完,又去拽她,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大喝,
“住手!”
王碩大喇喇地闖入女眷後院,三兩下踹翻了婆子。
明姑姑一驚,看清來人麵容後,又按捺下怒氣,“王二公子,這可是國公府女眷處,你怎麼能隨意闖進來?”
王碩理都沒理,看向顧蘭枝的眼睛放光,格外殷勤道,“對美人怎可粗魯?弄壞了你們賠我一個美人?”
顧蘭枝眼下怕極了男人,見王碩湊近,忙往後挪。
“美人彆怕,有本少爺在,以後沒人敢欺負你。”
顧蘭枝厭惡至極,用衣袖遮擋麵容,“這位公子,我不認得你,還請自重。”
王碩也不惱,“沒事兒,很快就認識了,因為,薛夫人已經答應我了,過兩日王家便抬花轎過來接你。”
顧蘭枝一震,滿眼不可置信。
明姑姑欲言又止。
其實薛氏還沒答應,但轉念一想,若能叫王二公子娶了顧蘭枝,也算為薛氏解憂了,索性不摻和,福了福身退下。
西側院裡,隻剩王碩與顧蘭枝二人四目相對。
潛意識的危機感,促使顧蘭枝起身躲回房中,豈料王碩窮追不舍,房門被他死死抵住,愣是關不上。
“你、你敢進來我就喊人了!”
她不認識什麼王二公子,但看明姑姑敢怒不敢言的態度便知,這男子必然是高門大族出身,加之其浪蕩的本性,落他手裡,顧蘭枝討不著便宜。
可女子力量柔弱,始終難以戰勝,王碩隻是用力一推,伴隨著男人的大笑聲,門被強硬地撞開了。
在顧蘭枝驚恐的目光中,王碩理了理衣襟,昂首挺胸,闊步進去。
“娘子何必驚慌?等你進了我王家好吃好喝享受著,保準你心甘情願……”
剛邁進一隻腳,忽有一大掌攫住他肩頭,王碩氣得大罵,“誰?哪個不長眼的混賬……”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前用力,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分毫。
感受到身後的森森殺氣,王碩的牙開始打顫,“你、你究竟是什……什麼人?”
付晏清低著頭,昏暗的光線下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可那渾身散發的煞氣卻叫人不寒而栗。
“滾!”
付晏清怒斥一聲,手一使勁兒便將王碩整個人提起丟了出去。
王碩重重摔在地上,哎呦半天起不得身,怒瞪著付晏清,“竟敢傷我?你……”
然而一抬眸,看到付晏清另一隻手提著明晃晃的長劍,底氣頓消。
付晏清風塵仆仆,明顯是剛回來。
“祁安、祁安!”
半月的思念與煎熬,顧蘭枝再控製不住,跑上前投入付晏清的懷抱,呼吸著屬於他的氣息,她才覺得終日惶惶的心得到了安撫。
聽到她喚“祁安”,付晏清眸底的煞氣漸漸散去,略帶著一絲疑惑,
“你怎知我的表字?”
他從未在顧蘭枝麵前提及,府中女眷大多也是稱呼他表哥,除了他的幾個好友,以及阿蘭以外,沒人知道他的表字。
一瞬間,付晏清聯想到回京時,孟蘭月與他說的那些話,麵上一喜,“蘭枝,你果真認得阿蘭,你與她……”
是了,如果不是彼此認得,顧蘭枝怎會與孟蘭月如此相似。
用一樣的香料,一樣的愛穿素衣,一樣的溫柔體貼,一樣的會做羹湯,一樣的擅琴棋書畫。
如今孟家隻剩孟蘭月一人孤苦無依,若能在這見到昔日閨中密友,她定然歡喜,心中也算有了一分慰藉。
激動之下,付晏清緊緊抓住顧蘭枝的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