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許昭昭揣著從蕭澈那裡借來的銀子,與胡桃桃一起來到繁樓不遠處的一家店鋪。
店鋪外的草棚裡拴著七八頭驢子,四肢精壯,皮毛油亮,正低頭嚼著新鮮的草料。
老板一身粗布褂子迎身出來道,“兩位小姐瞧瞧,我家的驢子個個精壯,腳力沒得說,不知小姐要往哪裡?草料一定給您配得齊齊的。”
許昭昭道,“老板客氣,可借一步,裡麵說話?”
老板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依舊笑臉迎人,轉身道,“好說,裡邊請。”
二人走入鋪子,許昭昭環顧四周道,“我見您的鋪子經營得甚好,一定有不少南來北往的常客。”
老板不明所以,“小姐過獎了,經營十餘載,常客六七成,常客再帶新客,倒是不愁生意。”
許昭昭自袖口掏出一遝散紙置於案上,驢鋪老板撚起一張,見上麵工工整整地抄寫這同樣幾句話,
“西番無良,擾我邊疆,百姓遭殃,將軍頓足。你我行商,終於災荒,國若有難,孰能安康?”
驢鋪老板雖識字不多,但上麵內容簡單,竟也能看個大概,於是對許昭昭道,“小姐這是何意?”
許昭昭客氣道,“是想請您幫個忙。我有個親戚住在西番邊境,風餐露宿,好不容易把鋪子經營起來,誰知一朝兵亂,便成焦土。都城雖遠離邊境,可南來北往的商人不少,您定也是聽說了的。”
老板隻低頭歎氣道,“確是可憐。”
許昭昭又道,“我們小鋪也做不得彆的,想來想去,隻能拿出些銀兩幫扶幫扶。又想著,幫得了一個,幫不上那許多。便請畫鋪老板抄了這許多字頁,若是能得您這裡周轉一番,也能叫往來的買賣人多看看,走南闖北的能人義士若是遇上了流民,定也願幫扶更多。”
老板微微頜首,卻並未開口。
許昭昭又掏出銀票道,“老板放心,定不會教您白忙,這字頁若能帶出去,我按張給您結清,隻盼您有個薄冊,記下流轉的方向即可。”
老板望著銀票眉毛揚起,“就這?便可結銀兩?”
許昭昭道,“正是。隻是這樁買賣還望老板能保密,我這個人最怕節外生枝。”
老板又道,“姑娘就不怕我扔了字頁,隨手記記誆騙與你?往來客人可是蹤跡難尋。”
許昭昭笑道,“此前常往來您鋪子門口,給南北商人裝草料,不論生熟,從來隻多不少。如此心懷,又怎會看上我這幾兩碎銀?”
老板眼中透光,略帶幾分感動道,“姑娘放心,定依你所言,讓大夥都知道邊境艱難。”
許昭昭二人這便作彆了驢鋪老板,再往下家。
都城中熱鬨的酒鋪,驢鋪,許昭昭逐一拜訪一番,留下字頁和銀子,至黃昏,不覺已到城郊。
許昭昭敲敲酸脹的雙腿,在路邊等待半晌,平日此處往來車馬甚多,今日竟望不見一輛。兩人又行幾裡,終見一車架停在往城東必經之路的大道邊上,遂走上前,遞上銀票,請搭載一程。
駕車之人帽簷低垂,並不言語,隻掀開轎簾。許昭昭望去,心中猶疑。可見天色漸暗,天黑起來更是麻煩,便和胡桃桃一起上了馬車。
胡桃桃長舒一口氣道,“總算都發完啦。”
許昭昭卻覺難以安心,輕輕掀開轎簾一角道,“請趕快些,我娘還在前麵村口等著,說好天黑碰頭,若是見不到,恐怕要鬨到衙門去了。”
胡桃桃聞言道,“你娘不是......”
許昭昭伸手堵住胡桃桃的嘴,繼續說道,“我娘就是急脾氣,若是趕不到,絕對會鬨得鄰裡雞犬不寧。”
駕車之人身體一僵,抽響一聲鞭子,馬車猛地飛奔起來。
行有半裡,許昭昭在顛簸中掀起轎簾,一顆心懸了起來。果然,方向與城東漸行漸遠。
再看那車夫,腰間竟顯出匕首一角。
情急之中,許昭昭抽出身下的布墊,裹在胡桃桃身上低聲道,“車有問題,那人有匕首!我這便推你下去,若我入夜未歸,教人往城南郊外來尋。切記,不要出聲。”
不等胡桃桃回話,許昭昭打開車門縫隙,一把將其推了下去。而後對著車夫大聲道,“唉喲,我的頭!您躲開些大石頭,我險些撞到車外去了!”
駕車那人微微側過一眼,再次揮動鞭子,車馬行得更加快了。
許昭昭估摸著離推胡桃桃下車的地方已遠,便對著車夫大喊道,“壯士可是為銀兩而來,恰好我今日身上備著,若是不夠,還可到府上去取,若能安然無恙,家人定是肯花銀子的,也好解漢燃眉之急!”
車夫依舊不語,將鞭子抽得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