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 陰私之處,必有隱秘。(2 / 2)

管家先是對他家大人的勤勉正直歌頌了一番,又轉而歎息:“我家老爺明明是這麼個清正廉明的好官,老天卻不開眼,至今膝下無子。”

說到賈儀那充盈的後院,又道:“那些婦人肚子都不爭氣,要不是她們生不出來個一兒半女,我家老爺也不會被那些庸人下個貪慕美色的謬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家老爺飽讀聖賢書,豈能做這不守孝悌之人?”

岑晚隻覺得耳朵要起繭子了,打斷管家的喋喋不休,問了點正事:“那位柳夫人是什麼來頭啊?”

管家倒是有問必答,隻是這答案是真是假就不好說了。

“這位柳夫人出身窮苦,那是兩年前,我家老爺碰上她家人要將她抵給賣糧的做小老婆。當時那柳夫人是萬般的不願意。我家老爺見不得一個弱質女流被如此欺辱,便將她帶回了府中。之後對她也算是百般嗬護。”

說著說著又開始歎息:“可惜柳夫人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不然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啊。”

原本就因為被侍衛攔在園外的張道士本就不爽,張口便問:“既然她與你家老爺伉儷情深,死後又怎會化作厲鬼糾纏?”

“這……”管家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嚨,卡了個殼,然後尷尬笑笑:“定是柳夫人太過思念老爺,想讓我家老爺也隨她去啊!”

岑晚其實也懶得聽他再胡扯,這老東西油滑得很,嘴上與你和氣謙卑,實際上和他主子一樣骨子裡有一種傲慢。現在隻不過是在享受跟這兒演戲耍人玩的快樂罷了。

見沒人再搭腔,管家也自覺無趣,閉上了嘴老實帶路。

一路上,時常見到身著輕鎧的護衛在各個院門守著,倒是比忙忙碌碌的小廝侍女還多。

岑晚心中暗暗嗤笑,這位知州老爺可真是惜命得很啊。

剛剛幾人是在賈府的東北角,而宴會廳在賈府的最南邊,說話間,幾人跟著管家穿越了大半個賈府。

廊院深深,這是岑晚穿越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參觀這樣規格的建築,亭台樓榭,布局巧妙。沒有富麗堂皇的琉璃瓦,卻有奇石怪柏和小橋流水,可見賈儀的審美還是很在線的。

岑晚偷偷向側後方瞟了一眼,月山微微垂著頭,默默跟在後頭,背卻打得筆直,還是個不懂得怎麼把腰彎下來的孩子呢。岑晚可不相信他是啞巴,不過沒關係,時間還多著呢。

就在岑晚打量月山時,月山已經默默關注岑晚一路了。這個少年雖然自稱已經14歲,但身量卻比13歲的自己還矮上大半個頭,看上去倒像十一二歲。

少年很白,未長開的麵容讓他的五官有種稚嫩的姝麗,單看臉甚至很難分辨他的性彆,隻是一眼便能看出來的是一種自在的餘裕。有時候還會露出貓兒得了便宜的狡黠,若不是太過瘦弱,月山一定會認為他是哪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少爺。

不僅如此,月山也很好奇岑晚那張口就能叫出彆人姓名的本領,但卻並不信服。畢竟岑晚表現的可不像看透了他的真實身份。不管對方用了什麼手段,都值得他多多關注。

少年看著也不像是壞人,月山也隻有探究的意思,隻要少年不礙事,他不欲與之為敵,畢竟他在賈府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終於,幾人來到了會客室。這裡八成是賈儀平時招待私密客人的地方,與前廳的樸素端莊截然不同,頗有種窮奢極欲卻又毫不土氣的珠光寶氣。賈儀坐在上首,見幾人來了,忙招呼人就坐。

在賈儀的兩側,是兩排金絲楠木的小方桌,上麵已經擺滿盛有精致菜肴的銀盤。

三人依次落座,岑晚坐在了距離賈儀最遠的地方,因為他總覺得賈儀身上有股腐朽味兒。

“幾位大師想必都茹素,今日我請來了香滿樓最出名的王大廚掌勺,希望各位儘興啊。”

空晦和尚最先附和:“賈施主又心了。”

這樣一頓飯以茶代酒,素齋也清爽可口。特彆是空晦和尚,一口氣吃了三碗米飯。岑晚盯著空晦和尚鼓起來的肚子心中暗暗吐槽,怪不得隻吃素都能長得這麼豐腴。

這一餐的主人公要麼是出家人,要麼是孩子,所以既沒有酒,亦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助興節目,宴席結束的也很快。

晚宴最後以賈儀的陳詞和再次委托結束,也算是賓主儘歡。

因為住的很近,所以賈儀與他們一路回到了內院居所,路上還是之前已經打磨包漿的那一套說辭,絲毫不願提供有用的線索,看起來隻希望他們把厲鬼除了,旁的什麼都彆知道才好。

同幾人道彆後,岑晚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完畢,王小和月山還是留在房間裡沒離開。岑晚疑惑:“你們回去休息吧。”

王小開口了:“先生有所不知,我們老爺交代,為了各位貴客的安全,我們中至少要有一個留在您臥房伺候。您半夜起來喝個水什麼的使喚著也方便。”

好嘛,這不就是變相地監視?岑晚瞬間讀懂了賈儀的用意,這老登真是謹慎。

岑晚狀似思考了一番,然後指向月山,“那就他吧,我看我們年齡相仿,應該好好相處一下。”

王小似乎有些詫異岑晚的決定,畢竟月山是個啞巴,而自己這一天有問必答又機靈能乾,還以為自己一定能得到大師青眼,還盼望能被點播幾句。誰料大師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然選了一整天都沒有任何交流的月山?

但王小並沒有質疑的權利,偷偷瞪了月山一眼,就向岑晚作揖退下了。

原地隻留下了一個黑衣少年,心裡疑惑但表麵依舊如古井無波。

但岑晚好像從他僵硬的臉上讀到了眉梢的波動,狡黠笑了笑,一雙杏眼彎彎,“好啦,可以休息了。”

環視房間一周,岑晚又看向月山:“這房間隻有一張床,你睡在哪兒呢?”

月山自然無法開口回答,隻把靠立在床邊的屏風扯了出來,立在屋子中央。然後將用來休息的小貴妃榻搬過來,安置在了屏風外側,示意自己是睡在這裡。

“咚!咚!”兩聲連續急促的鼓點從外麵傳來,已經是二更天了。

兩人相隔一帳,和衣就寢,但誰都沒有真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