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二的死實是源自一場倒黴的意外。
出事那天,岑二在自家石榴園采完果子,準備運到江州城販賣,可走到半路突然天降大雨。
害怕石榴會被流進筐裡的雨水泡爛,他趕忙找到附近的一座破廟避雨。不一會兒,又來了幾個身著官服的官差,他們也扛著兩個大箱子,裡麵的東西似乎很貴重,連放下都小心翼翼的。
畢竟要短暫地同處一室,岑二從筐裡拿出了幾個石榴,走到那幾個官差麵前,陪笑道:“幾位官爺,這是草民家裡種的石榴,請您幾個嘗嘗鮮。”
這本是好事,幾個官差模樣的人也欣然接過。可沒想到的是,大概因為今年石榴母親去世,岑二沒化那麼多心思打理果園,這幾個石榴裡居然都生了蟲!
為首的官差“呸”地將口中果肉吐在地上,指著岑二鼻子就罵起來了,各種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岑二也是個有血性的年輕人,沒忍住回了兩句嘴,官差便提起拳頭要打。
岑二自然奮起反擊,他本身就是務農多年,力氣也不小。誰知這一推,倒出去的一人就打翻了其中一隻箱子,裡麵白色的小罐滾了出來,劈劈啪啪打落一地碎片,黑色藥丸散落,與汙水混到一處。
那些官差眼睛都紅了,這可是一整箱通神散,賈知州還不扒了他們的皮!
幾人撲上去,將岑二打翻在地,然後捆回了賈府。
賈管事聽完他們的控訴便將人帶走了,之後他們再見岑二,就是賈管事叫他們處理這人的屍首。
薛寒星看得雙手攥起,將紙都揉皺了。他小心翼翼看向岑晚,腦中思考如何安慰他,如果他又哭了該怎麼辦。
可岑晚麵上還是平靜的,似乎早就心知肚明。事實也確是如此,岑晚早就清楚石榴父親恐怕蒙難了,但他還是覺得需要給石榴一個交代。
比起悲傷,更多的是知道真相後的遍體生寒。一個本分的父親會因為一場誤會成為上位者泄憤的對象,死於非命,這是什麼世道?!
薛寒星見岑晚目中無光,像是在放空自己。
“具體是怎麼回事我會同賈儀問個明白,還有岑二的屍體,我會派人去給他好好安葬。”薛寒星也同樣為這草菅人命的狗官感到憤怒,“屆時安頓好岑二,我會把具體位置告訴你。”
“多謝。”岑晚已經懶得再審問賈儀,他結局已定,省得自己還要見那張令人生厭的嘴臉。
岑晚想起今日過來的目的,提出屏退眾人。
薛寒星示意房中的侍衛都出去後,心中忐忑,不知道岑晚想單獨和自己說些什麼?
“我破解了通神散的成分。”岑晚低聲道。
薛寒星一驚,心中那一點點旖旎念頭馬上先放在一旁,靠近岑晚,雖低聲卻難掩心中的激動,道:“當真?!”
岑晚從懷中掏出自己寫好的通神散配方,然後又將那罐柳條那裡得來的口脂放在薛寒星麵前,將其來曆一五一十道來。
慢慢順著那配方看下去,薛寒星神態越發凝重。
“這上麵的藥物有些我也不認識,但有幾樣卻是早有耳聞。”因著通神散的功效,薛寒星早就對這一類會致幻的藥物有所了解。
“你看這個‘神聖草’,我之前聽說是長在我霽朝南部墨音族聚居地的一種神草。墨音族崇尚自然神明,他們的祭祀活動上就會服用這種神聖草,從而讓自己進入與神明溝通的玄妙之境。”
接下來介紹的幾種草藥大多來自霽朝西南部那些巫醫興盛,且人口與占地麵積一樣小的部落,大部分都是依附墨音族或霽朝而存活下去的。
薛寒星又將指尖移到‘笑菌、舞菌’上頭,道:“這兩樣則生長在我朝境內,是兩種吃了後會莫名其妙發笑或手舞足蹈的菌。”
他看向岑晚,嘴角上揚:“我不是醫者,所以這份配方裡我覺得最有價值的就是這兩樣。當今聖上登基後的第二年,這兩種菌被人無意中發現。之後便有食用者可以獲得無上快樂的傳言,所以不少人去嘗試,結果其中一部分因為沉迷其中服用過量而死亡。”
“自那之後,聖上下令禁止民間食用‘笑菌’、‘舞菌’,更不可私自種植,發現者,連坐三族。”
岑晚似乎理解了薛寒星高興的點,道:“所以這能讓通神散成為禁藥?”
“沒錯,”薛寒星就知道岑晚一點就通,肯定道:“之前通神散在市麵上默默流通,我們知道它的存在,但如今百姓篤信仙術之說,那些神仙開出的藥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沒理由獨獨禁止通神散的傳播。”
笑了笑,他又說道:“也正是因為沒有把柄,通神散的經營縱然隱秘卻也依舊擺在台麵上,就連抓賈儀我們用的也隻是官商勾結與殘害百姓的罪名。現在不一樣了,通神散裡麵添加禁藥,如今便再也不能在明處分銷,這對抑製它的擴散相當重要。”
岑晚自然也很高興,要知道灰色地帶和法律禁地可是區彆大大的,自己這份配方能起到這樣的作用,讓他也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