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頭還算客氣的,若是我直接一巴掌糊他臉上。”提起孫仲緲,貌美婦人滿心都是嫌惡,覺得高神醫方才對孫仲緲還是太客氣了,換成她可沒那麼斯文了。
“提他做什麼,平白惹令姨不悅。”沈舒月眉眼涼薄,壓根沒把孫仲緲放在心上,“我如今這副樣子,地寶大會的事還是要多勞令姨費心了。”
“與我還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你好好養病就是,地寶大會我和高老頭會替你看著的。”貌美婦人給沈舒月掂了被子,收了藥碗離開,不打擾沈舒月休息。
她離開後,沈舒月嗓子裡忍了一會兒的乾癢難以平複,忍不住捂嘴咳嗽起來。胸腔因為咳嗽而震得有些發痛,秀致清絕的臉上也激起了不正常的潮紅之色。
她白皙纖細而顯得瘦弱的五指緊緊地捏著被褥,眼下隻是四五月,她卻不得不用上厚實的被褥,裡麵還壓著好幾個湯婆子。
明明被包裹得很嚴實了,手邊還揣著湯婆子,但沈舒月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寒冷。這種冷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的,從內裡冷到了外麵,感覺永遠都是冰涼的。
沈舒月有些疲憊,緩緩闔上眼皮,被扯入冰雪的夢境裡。
地寶閣的人入城之後第二日,地寶大會正式開始。會址選在竟陵府城最高的一處觀景樓摘星樓之中,共有十二層,層層而上,位於最高的第十二層俯瞰竟陵府城,可以將整座城儘數攬入眼中,與飛鳥比肩。
摘星樓位於竟陵城東北角,從西南亦可遙遙望見樓頂的簷角,平時便是遊人登高望遠觀景之處。禰或與姬予一路拾級而上,見到了不少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寶。當然,能在此處留下痕跡的必然也是能稱之為佳作的。兩人邊走還有閒情看了幾眼,若是見到好的,還要停個片刻多看幾眼。
左右地寶大會最關鍵的環節還未真正開始,時間還頗為充裕。她們有這番閒情逸致,旁人也有。在她們旁邊便立著一位背負長劍的年輕男子,麵容俊朗,青衣束袖,一副標準的劍客打扮,通身卻又有著貴公子的氣質,叫人一看便知道出身不俗。
眼前這人確實出身不俗,此人名謝霽,風光霽月之霽,懷寧長公主與恪國公之子,師從正道第一宗滄瀾閣副閣主,不論是在朝在野都有著極為高貴的出身。本身天賦斐然,劍法高超,北闕山的羅獻跟他一比,基本上沒有可比性,妥妥的是翎朝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且這謝霽為人光正,尤具君子之風,又有“劍君子”的美稱。
這樣的人物屬於是那種走到哪裡都是閃著光惹人追逐的,謝霽一來,摘星樓中許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有人忍不住道:“沒想到謝霽也會來。”
眼下這位劍君子正駐足一幅山景圖前細細品鑒,口中將畫上所題的詩輕輕念出,眼中流露出讚賞的光來。片刻後,謝霽抬腳離開,路過禰或與姬予時同兩人打了個照麵,微微頷首示意後便繼續往上一層去了。
守禮有節,哪怕是麵對陌生人也是如此,倒是挺符合“劍君子”的稱謂。
許是因為這畫被謝霽品鑒過,頓時變得大受歡迎起來,許多人路過的還是不路過的都要往這邊走一遭,看看這畫,仿佛要從裡麵找出什麼玄機來。不過大多數都是對琴棋書畫沒什麼研究的武人,這畫在他們看來也就隻能說得上一個“好”字,還有那詩,再多的也說不出來了。
但也有不和諧的聲音,譬如,“什麼鳥詩,嘰嘰歪歪的。”
聲音的主人嗓門極大,比敲鐘還要震人,摘星樓內部是中空的,這聲音一處,幾乎整座樓的人都聽見了,惹得不少人皺眉。
禰或也皺眉了,因為她認得聲音的主人—惡馗鐘。
惡馗鐘身形高大,石魁錘被他背負在身後,一個人站在那裡幾乎將整個樓道都占據了,前後之人都被堵住了。他瞪著眼瞧那幅畫,最後罵了一句,極為粗鄙,惹得旁人不喜。但因為惡馗鐘在江湖上的名聲,一時間沒有什麼人敢出聲表露不滿。
但這並不代表著沒有人敢出聲懟他。
“早上沒刷牙就彆出門,一張口就滿嘴臭氣熏天。”摘星樓內部是圓環形的,而聲音是從對麵傳過來的,眾人包括惡馗鐘循聲望過去,那說話與惡馗鐘嗆聲的人身子前傾半趴在欄杆上,手裡把玩著一把扇子,表現得有些漫不經心的。
怎麼說呢,這是一個頗有些嫵媚的男人,無論是衣著還是身上的佩飾都顯得十分的花裡胡哨。他的麵色比許多人要白上許多,唇色極為紅潤,眉毛修剪得隻比女人的柳眉細上三分,在場的女人包括禰或和姬予兩個易容的假男人都看得出來,這人是化過妝的。他聲音也有些陰柔,手裡的扇子也是緋紅色,圖案是開得燦爛的一樹桃花,扇尾亦綴著桃花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