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著手裡這張塑料卡,頭戴米老鼠發箍的工作人員微笑著為我們指明方向。我注意到她沒盯著我臉上的咒紋看,甚至都沒多看我,隻克製地虛虛掃了一眼。這種態度遇到了就很舒服,對方不虧是迪士尼培養的員工,有超高的服務素養。
很好。我很滿意。有錢果然能買快樂。資/本主義不愧是富人的理想鄉。
還沒等我感慨完世人皆向錢看時,虎杖已經興奮地衝出去了,一邊衝還得一邊拽著我,他今天是不是經常拽我?以前沒發覺他有這癖好啊。
“快點走啊宿儺,今天要逛完三個區。”
今天?
“你打算多待兩天?”
“卡通城好像挺有意思的,看見米妮真是讓人好親切啊。”
我嗤笑一聲,任由這個臨時變卦的家夥扯著我手腕在園區裡奔跑,對方的掌心貼在我腕骨的位置,那裡套了個護腕,下麵是纏繞的繃帶——雖然無法治療,但能起固定作用。
割裂的細紋在結實的白布下絲絲分明,讓那裡的皮膚變硬,透出木頭應有的質感。
中午那一下絕不是攔人該有的力氣,小鬼還蠻有自己的警惕性的,他該這樣,不然詛咒之王隨隨便便脫離「容器」,咒術界的高層能直接弄死他。
畢竟麵對的是一個“沒有人性”也“不看陣營”的詛咒之王,除了用身體牽製他還能做些什麼?一旦我失去控製,造成的破壞可就不隻是死一兩個人那麼簡單了。
儘管我自己知道我不會隨意動手,但誰敢賭呢?反正虎杖不敢賭。
咒術界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敢賭。
這種不敢賭造成的後果對我來說已經不值得關注,反而變成了可以無障礙接受甚至下意識忽略的東西。我沒那麼多時間心疼自己的遭遇,反正事情已經如此,重要的是以後。
如果有以後。
咒骸的測試就是為了那個“如果”,我不可能永遠和小鬼共用一個身體,但「容器」的束縛到底有多強?虎杖的壓製鑽得了多少空子?如果說小鬼的靈魂是籠子,把我的靈魂鎖在了他的肉/體裡,那麼如果對方允許,我是不是能夠打開這個籠子出來?
隻要他允許。
注入咒力和下意識的期待都是“允許”的一種表現,於是我如願獲得了“自由”,儘管非常短暫,但這次嘗試讓我看見了重生的希望。
“你在發呆嗎?”
“需要我說什麼嗎?”
“倒也不是,”虎杖摸了摸下巴,拇指下意識在我的手腕上摩挲了兩下,“就是覺得你剛才似乎想了些什麼不好的事。”
“你想多了。”我麵無表情道,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小鬼的直覺不要太強,猜得過準會讓人忍不住想打你。
“好吧,但你對遊樂園沒興趣嗎?”
倒不是興趣不興趣的問題,我隻是對這些賽博朋克,未來科技之類的東西不太感冒。
我們倆現在待的地方叫做明日樂園,是迪士尼熱門景區,吸引了很多大中小朋友,導致這裡也人滿為患。
和剛才的特快一樣,人口密度無限升高讓空氣中充滿奇怪的味道,虎杖可能聞不太出來,但詛咒的感觀無比敏銳,再加上小鬼身高太矮,毫不委婉地說,我現在連周圍的指示標牌都看不見。
這種情況想讓人想要沉浸式體驗顯然十分的困難,我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在驚歎聲中尋找渺茫的參與感。
頭頂的玻璃是很迷炫的姿態,從造型上能窺得些宗教的影子,長短不一的LED燈管把廣告牌裝飾的比電影還誇張。棚頂的夜空是深邃的宇宙,虛擬的星球在不停轉動。視線中交錯著紅,銀兩個月亮,空氣中彌漫著人造的冷氣。
四周的高樓在靠近時陰暗,讓整個空間都變得很逼仄,昏暗的光線加上彩色的旋轉燈將視線籠上一層迷亂效果。
老實說這內造做得很厲害,是個人都得說一句真棒,但不感興趣就是不感興趣,比起3D的星球大戰,我更想去外麵坐那什麼雲霄飛車。
宇宙好黑,暗沉沉一團,那點光來不及照亮眼前就消失了。這種深不可測有很多既視感,讓我回憶起醒前被吞沒的日子。
虎杖和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對這些炫酷的東西缺乏抵抗力。
小屁孩兒真的興奮極了,一會兒遺憾伏黑惠他們沒來,一會兒對頭頂的仿真宇宙戀戀不舍,他鑽進漆黑的隧道去做室內過山車,走時還不忘回頭拉上我,講道理,我造的什麼孽啊。
“你去找巴斯光年玩射擊不行嗎?”
“怎麼了?宿儺對槍感興趣嗎?”
不,我對看你和小朋友一起傻樂比較感興趣,說真的咱倆能不能進行點不那麼陰間的親子遊戲?
“我覺得小孩子還是適合玩那個。”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而虎杖瞥了一眼排隊的人群,臉色微妙地有點嫌棄,“那也太小了,話說你這個千年老詛咒,不會對宇宙有什麼抵觸心理吧。”
不抵觸,就是單純的討厭黑暗無光的環境罷了。
“小屁孩兒彆做太刺激的活動。”
“你是老古董嗎?”
“我是啊。”
虎杖一時間沒接上話,一臉被噎住的痛苦表情,“老古董”這個稱呼我可太有發言權了,一千多歲的詛咒之王無所畏懼並且理直氣壯。
我扭頭對他做了個無辜的表情,小鬼看起來快被自己的唾沫嗆死了。
“馬上就走了,拜托老古董再堅持一下行不行?”
行唄。我聳了聳肩膀,把厭惡都壓下去,一手推著小鬼走進了室內過山車的座位。
“快點上去,後麵的人在等。”
趕緊玩完這項,這地方再多呆一秒我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