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冷知識:加勒比海盜的版權屬於迪士尼。
一個熱知識:當你想吐時最好彆勉強自己。
“你還好嗎?”
“不用管我,”我語氣冷淡,壓住胃裡翻滾的惡心感。
“怎麼了,不喜歡海盜電影嗎?”
“也不是說不喜歡。”虎杖猶猶豫豫的,糾結的目光落在我的指間翻轉的硬幣上。
“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對這種奇幻冒險題材的電影感興趣,按理說,就算看,也該是《陰陽師》或者《花魁》之類的畫風偏寫實的經典老片吧。”
“畫風偏寫實太大言不慚了。”
虎杖不清楚細節,發出個短促的疑問聲。
我把玩著那枚硬幣——這是剛才一位工作人員隨機派發的紀念品,作為整個加勒比海盜係列的起點,阿茲克特金幣是一切的起源——滿不在乎地講述事實的殘酷性。
“現代人拍攝的平安京與真實的天差地彆,電影著重描寫了奢靡風雅的部分,平民的苦痛他們隻字不提,就這種東西還想標榜寫實未免太過荒謬,簡直貽笑大方。”
虎杖想了想,沒敢對我的觀影評價作出什麼評價。
“看你說的頭頭是道,那兩部你都看過嘍?”
“你說呢。”
“是晚上看的?”
“老這麼試探可就沒意思了。”
虎杖征住,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把這事兒說出來。
他神色揣揣遲疑了半天,表情比起不安更像是茫然。我拄著頭抿嘴不再說話,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他,渾濁的惡意在我的胸中湧動,我目光向下,眼神落在渾濁的水麵上。黑漆漆的小船推開黑漆漆的水道,比那更深的是我眼底的陰影。
不能對視,否則小鬼會從這雙眼睛裡看見什麼呢?
剛才的對話已經給了我警示,在情緒極不穩定的情況下,我其實不太願意跟虎杖產生接觸,免得發生這種情況。控製不住的破壞欲像貪婪的毒蛇,時刻吞噬著理智,每一次呼吸都像精神的拉扯,殘暴的念頭一時紛至遝來。
晃晃悠悠的漂流船帶著遊客們的歡呼開進景點,我的注意力也隨之飄遠,全神貫注地試圖將那些沒道理的負麵情緒全部獨自消化,免得再語出驚人。
標誌性布景越來越多,人群的呼聲從稀疏到熱烈,如此喧鬨的背景音中,安靜坐著的虎杖悠仁就顯得尤為突兀。原本挺精神的一帥小夥子,如今低垂著腦袋,肩膀耷拉著,失落的表情好像被主人凶了的大型犬。
真可憐,我心底一軟,隻得開口轉移他注意力。
“加勒比海盜其實也不寫實,但主演對人物的詮釋很不錯。”
虎杖抬起頭,欣喜的表情特彆小心翼翼,讓我歎了口氣。
“傑克船長是個有魅力的海盜,換了其他人大概演不出那種神韻。”
小鬼其實也不算無辜,要不是他非得坐那個過山車,我的暴躁情緒能被密閉幽暗的環境一股腦引出來嗎?宿儺的“影響”平日裡可沒那麼誇張,說到底,是我自身出了問題。
“約翰尼·德普的演技可圈可點,他和加勒比海盜也算互相成就。”
“這樣啊,”虎杖尷尬地接話,動了動嘴唇還是小聲地辯解了一下:“其實我沒想試探什麼,就隻是隨便一問。”
是,你隻是隨便一問。
問一問我晚上都乾什麼去了,是出去玩了還是老實地待著,就好像我是個被保釋的犯人,需要預警的看管才能離開監獄。這種隨便本不該觸及我的底線,但時機和氣氛都太不巧了,小鬼大概是真沒那意思,但就眼下這種情況......
我真的挺難控製住自己不胡思亂想的。
“彆在意。”我滿心煩躁。
“你心情不好嗎?”虎杖一臉擔憂。“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臉色好差,真的沒問題嗎?”
對方的態度讓我更難受了,我眼睛一轉,看到他緊張的舔唇,他大概有注意到我在深呼吸,右邊的手抬起,想要摸摸我的額頭,似乎又不太敢,於是就僵在那裡。
這種猶豫更是加深人愧疚,我嘖了一聲,把玩著硬幣的手也不自覺停了下來:“我隻是.....”
“砰——”
行駛中的漂流船撞上了布景台,小鬼的肩膀緊繃了一瞬,隨後又反應過來可能是迪士尼的保留節目。
“女士們,先生們——”
一個海盜裝扮的工作人員從幕布後踱步而出:“歡迎來到死亡島,瞧瞧這一船肥羊。”
“肥羊們”哄堂大笑,一時間船上掌聲雷動,我撇了眼那人肩膀上的猴子,推測他扮演的應該是黑珍珠號的新船長“巴博薩”。
“巴博薩”顯然演技非凡,一舉一動都很有電影原著的味道,說了些開場白,遊客們更加興奮,甚至還有人對著猴子吹口哨。群情熱烈的表演盛況持續了能有三五分鐘,隨後演員抬了抬手,做了個優雅的示意靜音的手勢。
“安靜點,看看周圍。肥羊們沒有危機意識嗎?在你們眼前,是我和我船員們積蓄多年,從各處掠奪而來的寶藏。”
燈光和音樂特效跟上,緩台上的道具被打上一層柔光,原本就光彩奪目的“金銀財寶”此刻更是奢華到不可思議。
而最顯眼的果然還是“巴博薩”身後那個一人多高的金幣堆,以及金幣上方聳立著的,一座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骸骨製作而成的骷髏十字架。
“這些財寶,是海盜一生的榮耀,可惜它們被詛咒了。”
播放的背景音隨著男人的敘述變得陰森詭異,充滿神秘色彩,“巴博薩”上前揮舞雙臂,動作幅度之大,很像話劇演員。
“丟失的金幣讓我的船員們飽嘗詛咒之苦,直到今天——”他突然拔高了聲調:“在你們中間,有一個人帶著能解開詛咒的東西......”
“......最後一枚海盜金幣。”他再開口時聲音已仿若耳語:“隻要得到它,我和我的船員們就能解開詛咒,重新馳騁加勒比海。”
周圍人的目光開始陸續投向我,剛剛工作人員上來送金幣的時候可沒背著人,我還以為是我運氣好拿到了特殊紀念品,沒想到在這等著我呢。
“啊~是一位小先生。”
“巴博薩”順著眾人的視線看來,嘴裡的台詞輕柔而婉轉,如果不是日語一定更像本人,但我想象了一下“巴博薩”說日式英語的樣子……算了,日語挺好的。
“你被選中了,我的小先生。”
是啊,我被選中了。
我原以為我能撈一份紀念品回去,可沒想到你們隻是托我來保管一下,我原應該躺我的床上玩手機,可沒想到一睜眼就到了異世界。這一切皆因為我被選中了。
可真是讓人提不起感激的“幸運”。
虎杖的表情從懵逼變恐懼,我猜自己可能露出了不太友善的表情,這個表情讓演員和虎杖都開始緊張,前者開始瘋狂流汗,後者謹慎地咽了下口水。
哎,汗都淌眼睛裡了。
我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下表情,心裡對倒黴的演員完全升不起歉意,相反的我還在發散思維,可怖的氣場大概也全無收斂。直到虎杖伸手拉了我一把。
“宿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