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我們在聊天啊(1 / 2)

虎杖醒的時候月上中天,不知哪來的蛙鳴喧聲鼎沸,我支起一條腿靠坐在飄窗,小廢物趴在腳邊,我們看月亮。

這世上沒有東西是亙古不變的,隻有皎白的月光始終如一,它平等而寬容地洗濯大地,千百年來,周而複始。

小鬼醒的時候表情還有些懵,像奶狗一樣下意識尋人,迷茫的大眼睛蒙著些水霧,看見我,便露出個笑。

“晚上好,宿儺。”

“晚上好。”

我從飄窗躍下,走到他身邊,彎腰,手心覆上額頭,“已經不燙了。”

“我發燒了嗎?”

“有一點。”我收回手,順勢坐在床沿。

釘崎離開後我抱著小鬼繼續走,一手提著東西回了酒店,“第十三層”貓在門後麵等我,他挺怕五條悟,都沒敢出門。

回了屋沒多久,小鬼的身體開始熱起來,臉燒得通紅,我試了試體溫,不算太高,大概和前一天晚上的迪士尼夜遊有關。

靈魂離開肉/體本就是個稀奇事,更何況離開這麼久,被弄丟的身體總要鬨點彆扭,給出些反饋才能避免下次再犯。

本來小鬼是不用發燒的,隻要他今天乖乖的躺在床上,但意外到來的老師和同學顯然讓他的心跟著飛去,眼睛裡放光。都這種程度了我當然也不會多費口舌,他想去就去唄,去完了最後躺著回來,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我怎麼回來的?”

“我抱你回來的。”

虎杖想了想,“公主抱啊。”

他糾結的表情毫不掩飾,像高興,又像埋著些羞赧,“公主抱有點太那啥了吧,又不是女孩子,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手撐著床,向後挪了挪,身後的被子裡還有小鬼的體溫。他移開雙腿,離開剛才的位置,向側後方挪動,最後爬到我身邊,把臉貼上我的背。

“累嗎?”

“好累啊,感覺渾身上下都使不上力。”

這就是我為什麼沒叫醒你的原因。

“半夜了,你想吃東西嗎?”

“我不餓,”虎杖悶悶地回答,腦袋大概是蹭了兩下,“好難受,好像缺了什麼東西。”他往前貼,熱氣全撲在我背上。“這麼靠著會舒服一點,但還是不對,還是差了點什麼。”

我聽他這描述真有點想笑:“你是覺得身體裡很空虛吧。”

小孩兒哼哼了兩聲,根本沒反應過來我說什麼騷話,還跟著說對。

“好像是有種奇怪的空虛感,像被剜出個洞,想給他填上。”

這話題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我趕緊打住,捏緊小孩兒的手。“你知道自己缺了什麼吧。”

“不是缺你嗎?我好想這麼呆著。”

缺什麼我呀,我翻了個白眼,仗著他看不見,也沒要形象。“另一個虎杖悠仁原本待在你身體裡,現在他不在了。”

“哦,”虎杖頓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來這個不速之客,他抬起頭,終於整個上身都壓上來,手繞到前麵合攏。“他最後怎麼樣了,你殺了他嗎?”

“你希望我殺了他嗎?”

“我說不上來。”他失落地開口:“那也是我,我不想讓他死,可他想殺了我。”

“那麼,他現在做不到了。”

我再次捏緊了小孩兒的手腕,使了點力把人扒下來,比扯開一隻八爪魚或者任何軟體生物都要容易,歸根結底是因為小鬼聽話,哪怕下意識想接觸也不會強人所難。

他不知道這種莫名的乖順,有時候會招來相反的結果。

我從白天起就意識到對方不算正常的接觸頻率,雖然他的確有時候非常黏人,但平時並不會這麼急切地往身上靠。以他的年齡來說,這個歲數的男孩子正是青春期躁動的時候,他們跟同性的距離比較難把握,但不包括吃飯的時候也要在桌下勾著腿。

我不確定當時的五條悟到底有沒有發現這一點,但當虎杖的腳伸過來時,我是真的有懵了一下。

那一瞬間,關於小鬼被什麼東西附身的猜測已經甚囂塵上,但我側目去觀察男孩兒的神態,眼睛裡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者說太自然了,所以完全沒在意,但虎杖本不是這麼遲鈍的性格,就算他身為未成年不會往歪了想,但大白天的在桌底下磨蹭人顯然也不算正常。

有什麼東西蒙蔽了他的感官,讓他下意識追逐身體接觸,這個接觸還特彆限定是我,那可選答案就變得很少了。

聯想到昨天晚上小鬼失去了一塊兒和他同源的靈魂,雖然對方本就是外來者,但一個“同源”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一大一小的兩個靈魂早在我到來之前就已經糾纏在一起,纏住了就不能被分開,失去了就要空落落的。

而另一個世界的虎杖剛好有一部分靈魂與我重疊——我們都帶著兩麵宿儺的一部分,那麼小鬼的行為也就可以理解了。

靈魂影響肉/體,肉/體乾涉靈魂。

兩者的控製力此消彼長,失去一部分的靈魂本能的控製肉/體尋找替代品。

很不幸但也很幸運的,我就是那個倒黴的替代品,小鬼不自覺地往我身上靠,就像有依賴性的小貓遇上了貓薄荷。

這情況要想解決也簡單,隻要把缺的給他補上就完了,但我不能把自己的靈魂分給他,而異世界的虎杖靈魂隻剩下一縷,顯然也是杯水車薪。

怎麼辦?我沉下心思考,其實就這麼保持下去也行。

但就維持著天天貼著我的習慣,冷不丁離開得有戒/斷反應,雖然我跟釘崎說了“圈養”,倒也沒真想過要怎麼拘束他,老實說用這種下作的手段讓人聽話,我覺得非常掉價。

所以說果然要幫他補上吧,總之先把另一個小鬼塞回去,要是塞完了他還是這麼嚴重,那我就真得考慮把自己的靈魂撕一塊兒給他拿去填坑了。

“宿儺。”

“嗯?”

“你轉過來好不好。”

我思緒一頓,偏過頭去看他,小鬼的情況好像更糟了,我依他的話轉身,才轉到一半,小孩兒的頭立馬從右邊伸過來,鼻尖順著衣領一路向下嗅,最後停留在肚臍上方,那是咒骸的核心,儲存靈魂的位置。

他歎了口氣,側臉貼上去。

“呼,現在好多了。”

我不是很好,你早晚要翻車,我真想捏著人後頸把他薅起來,但虎杖本人看起來真的很舒服,愜意得直哼聲,他要是有尾巴的話現在一定在拚命搖。

“另一個世界的你因為‘束縛’的反噬如今隻剩一點了。”

“然後呢?”

我摸摸他的頭,手滑到後頸揉捏了兩下。

“然後我打算把他放回你身體裡,讓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好嗎,”虎杖不服氣,“咱倆都過命的交情了,我蹭蹭怎麼了。”

您說的可真對,我垂著眼發笑,小屁孩兒人不大,歪理還挺多。

虎杖不管我如何笑他,弓起背去追我離開的手,我順著他的意,從後頸一路輕撫到腰窩,在那裡停留,小鬼舒服的連肩膀都在打顫。

“差不多得了。”

我招招手,“第十三層”從大理石飄窗上跳下來,對方磕磕絆絆地跑到我身邊,笨拙的扒拉著床單想要爬上來。我伸出食指,戳了下額頭,小東西爪子一鬆就摔下去,落在地上一通亂滾。

小廢物很是懵逼,小聲地“嚶嚶嚶”,再次靠過來,鍥而不舍地往上爬,我再戳,它再摔下去,就這樣重複了三四次。

虎杖看了一會兒,沒忍住開口:“你老跟它過不去乾嘛呀。”

我輕笑了一聲,放過那個小東西,把粉皮的食蟻獸塞進小鬼懷裡,後者揣好了圓溜溜的寵物,一扭身再次躺下,頭枕著我的肚子。

“這話你可就說錯了,小廢物現在全靠我吊著命呢,連領域都沒法開。”

“傷的這麼重?”

“解決敵人嘛,總要有誤傷,這很正常。”

事實上真正要了它命的是送小鬼出去時開的“門扉”,給我開門和給小鬼開門自然是不同的,後者的消耗更大,因為送小鬼出去的同時還得把我留下,這就涉及到很多技術問題了。

術式乾涉算是另類的攻擊,小廢物本就奄奄一息,為了留住我生生承受了生得術式被人乾擾的痛苦,簡直硬氣得一批,乾掉僵蟲時它已經沒剩幾口氣了,靈魂體脆弱得幾近虛無。

我看它倒還順眼,小鬼更是格外喜歡,剛到手的寵物要是死了他得難受,於是我怎麼猶豫就把它救了,小東西倒也知恩圖報。

“它現在還處於恢複期,身體也是新生的,得多加鍛煉才能儘快適應。”

“那也彆欺負它啊,”虎杖打抱不平,“爬床單算哪門子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