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各色符籙正繞著一個慌亂的腦袋圍追堵截,偶爾爆起電光,小廢物對這陣仗有些害怕,整隻咒靈緊緊繃成肉團。我晃著腳,手上抱著寵物,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它的後背,追在飛頭蠻身後的陰陽師二人組也沒有發現陰影裡的客人。
這場麵還真有幾分懷念。
一大一小的兩個陰陽師,穿著同款樣式的改良狩衣,袖口是完全不認識的家徽,忽略這點陌生的話,我在兩麵宿儺的記憶裡看過很多次差不多的戰鬥場麵。
陰陽師這個團體一直都是這樣,古板,守舊,以悠久的傳承為傲,哪怕一千年過去了,他們這身行頭也還是沒變。老實說我有種不屬於自己的親切感,當然兩麵宿儺本人不可能感到親切,但我是個平凡的普通人,看見遙遠記憶裡出現過的東西還是會覺得悵然。
這肯定是同一個家族的陰陽師,出來除妖曆練的,類似咒術師執行任務,大的那個看起來二十來歲,小的是女孩,應該還未及笄。
這麼小就出來拯救世界啊,真不愧是日漫,我嘖嘖感歎。
“第十三層”應該是第一次見陰陽師,怕得不行卻也難掩好奇,我捋著它的脊背,逮著有用的東西就給它科普。小廢物聽的還挺認真,沒事還能出一兩句疑問,一看就很感興趣的樣子,我偏愛努力的孩子,見識少沒關係,我可以教啊。
“嚶嚶嚶”
“對,那張符有麻痹作用,但是隻能維持兩秒,而且符紙沒辦法拐彎,隻能看陰陽師的準頭。”
“嚶嚶?”
“誰知道呢,可能他們沒學厲害的陰陽術吧。”
連我也很好奇他們怎麼光在那扔符不用法術,五行之術不是挺厲害的嗎,用好了九重之雷信手拈來,給我也能造成點麻煩,可這場如預想中一樣無聊的戰鬥持續了太久太久,久到我都沒什麼能講的了。小廢物大著膽子上來舔我的手,我揉揉它的腦袋,不再說話。
心裡頭一個念頭逐漸落在實處,陰陽道沒落了。
神秘的消退不止意味著妖怪的退場,也是一個時代的退場。屬於上一個時代的所有人和物都在時間的磋磨下不可避免的被新時代淘汰,隻能苟延殘喘。
我忽地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那些我不曾放在眼裡的同路人,他們已經是舊時代的殘黨。
一盞茶的功夫,飛頭蠻和陰陽師還是沒分出勝負,他們彼此都奈何不了對方,前者意識到它今天非得殺了這些陰陽師才能走了,而後者顯然是帶著活捉的意思。
眨眼間又是兩三個回合,飛頭蠻終於落入了下風,但陰陽師們的實力也不夠看,三腳貓功夫簡直給他們祖宗丟臉。
就這麼個垃圾,兩個人打配合還要對付這麼久,擱在一千年前恐怕連保命都難,出了家族結界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光會扔符,其他屁招沒有,我都不願稱他們為陰陽師。
瞧瞧我那個時代的陰陽師,五行之術玩得出神入化,拘神護衛,馭鬼殺敵,強大的式神能掏出一遝。再看現在,這兩個菜雞打了半天一個式神都沒放,不隻是紙式神,恐怕連簽訂契約的妖怪都沒有吧,真是寒酸到家了。
看他們來氣,我分出更多心思去聽兩夥人之間的交流,他們似乎都認識即將趕來的第三方。
“得快點,奴良組的人要來了。”
“得趕在他們前麵。”
奴良組,又是個新鮮名詞,聽起來像日式傳統的□□,現代的妖怪已經以這種全新的形式融入人類社會了嗎?挺大膽的嘗試,細想可行性也很高,沒想到那群老不死還挺有創新精神的嘛。
“該死的,他們怎麼總是這麼快!”
“不能拖了,雪見,用那個術。”
我眉頭一挑,來了點興趣。
“但是哥哥,隻為了抓一個式神沒必要——”
你倆再磨嘰估計就真沒機會了,我在心裡估算,距離另一隻妖怪到達這裡還差五秒,五,四,三......
“來不及了,今天必須要抓到它。”
一。
“到此為止!”
後來者居上的第三方一刀將還在掙紮的飛頭蠻斬成兩段。
我抬了抬眼,今天第二次感慨陰陽師真是沒落了,不過這一宿總算是來了個有看頭的家夥,我一隻手把小廢物挖出來,讓它也看看熱鬨。
來者是個看不出原型的妖怪,原本可能是人類,死後才墮落成妖,他腰間有佩刀,身著浪人服,我一眼看出他的刀有退魔效果。一般這種刀都會被陰陽師世家買回去,贈給自家子弟以作防身用,沒想到這把反到落進妖怪手裡,真是造化弄人。
“任務結束,你們可以回去了。”
陌生妖怪的態度表現得相當直白,因為過於坦然甚至有幾分頤指氣使。
陰陽師二人組麵色不甘,小丫頭一臉的憤憤不平,小聲地嘟囔著又被他們搶先,我大為驚奇。這年頭,連妖怪都和陰陽師互相搶生意了嗎?這兩方人居然是一夥的。
“謝謝你的幫忙,羽沢君,”陰陽師哥哥禮數很周全,“這份恩情,我花開院直輝記下了。”要是話說得不咬牙切齒就更好了。
可惜對麵的妖怪小哥沒感受到憤怒,或者說毫不在意,全程表情毫無波動,挺拔的身姿像劍一樣立在那。我摸著小廢物,心裡思考著這是怎麼個相處模式,信息量太大了,一時間隻有最明表麵上那些東西能夠被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