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幼魚 part 4(2 / 2)

“原諒你。”不知者不罪,我看得很開。

機會難得,反正已經這樣了,趁著現在有空讓他一次性問個明白。

“你剛剛說你有一些疑問?”

對方點頭如搗蒜,看來憋了很久了。

“那天之後,我經常能看見一些的東西,”吉野順平頓了一下,偏著頭措辭,“我分不清哪是妖怪哪些詛咒,但它們傷人有什麼規律嗎?”

沒有。不過這個問題值得好好講講,我離開牆麵,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頸。

“你看見的應該都是詛咒,”小鬼的身體很疲憊啊,我捏了會兒脖子才覺得沒那麼酸痛了。“妖怪一般會比較避人,輕易見不到。”

“至於傷人的規律要分具體情況,不同的詛咒有不同的狩獵規則,一般來說隻要看見詛咒,躲遠了就行,躲不了就等死吧。”

呼呼的風從窗口灌進走廊,吉野順平一臉的我想吐槽,但他沒敢,而我完全不打算反省自己過於簡單的介紹,反正五條悟不也是這麼乾的嗎?

見他不答話,我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疑問:“為什麼先問傷人的規律,一般人會更關注‘看見’的理由吧。”

身為原本看不見詛咒的普通人,吉野順平的世界裡理應沒有“異常”,當世界的另一麵突然出現在眼前時,正常人肯定會先懷疑人生,認清現實後就跟著拒絕,實在拒絕不了了再勉強自己接受。

人理所當然的拒絕改變發生,踏出舒適圈是那麼難的一件事,更何況是直接攪亂平靜的普通人生活呢?吉野順平表現得未免太鎮定了。

我很難理解,或者說很感興趣,這小子和普通人的界限在哪?

“你不在乎嗎?自己為什麼突然能看見詛咒了。”

“我很在乎,”吉野垂下眼睛,聲音平靜得毫無波瀾,讓我一時難以分辨他的情緒,“但我已經看見了,就沒辦法裝作看不見。”

沉默半晌,我率先露出笑容。

這個答案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就好像我曾經在哪見過。某種奇異的好感突然間福至心靈,吉野順平一下子變得親切又勇敢。我眯著眼看他,少年人的身形和他的鎮定一起模糊起來。

人往往在強迫自己接受後才會這麼鎮定,而接受前的那段掙紮,我知道吉野順平沒能幸免。

他仍舊是個普通人。

在獨自忍耐了整整兩天後,他才初步說服自己接受新世界,這48個小時的日日夜夜他是怎麼度過的?靠催眠自己沒事嗎?靠警告自己堅強嗎?靠比旁人來說稍微聰明點的腦瓜嗎?隻是硬逼著自己看開罷了,普通人麵對這種事時能做的隻有這麼多。

“不用擔心,”我放柔了語氣,“如果你不想看見,我可以幫你封印這項能力。”

話雖如此,但我冥冥之中就是知道他不會封住這雙眼睛。

果然,吉野沒怎麼考慮,不假思索的說他謝謝我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某種發現一朵牆角的花的奇妙喜悅頓時填滿了腦子,我輕笑起來。

吉野順平疑惑地看著我,我走下去,來到他所在的台階坐下,然後拍了拍身側的地麵,示意他也坐下來說話。少年僵硬了一會兒,似是不知道怎麼拒絕,於是就沒有拒絕,隻是悄悄後退,試圖在我們倆之間隔出一段距離。

我沒有對這點私人空間發表任何意見,小屁孩兒果然自閉,我很能理解自閉人士的各種需求,現在還願意包容。

“跟我一起的那幾個人事後住院了,他們也被妖怪襲擊了嗎?”

我托起下巴:“妖怪是很少見的,除了襲擊你的那一隻,我最近再沒見過了。”

吉野想了想:“這是不是說明我特彆倒黴?”

我衝他攤手,倒黴這種事一旦說出來就變成真的倒黴了,算是迷信的說法,但我現在占了個詛咒之王的身份,還是彆瞎說的好。

“那幾個人應該是被後來的陰陽師施了術,大腦喪失了這段記憶,身體承受不住靈力的衝擊住院了,沒想到你還關心他們呢。”

我心知吉野順平恨不得他們死在醫院,但還是下意識調侃,沒想到對方脫口而出。

“他們最好在裡麵多住幾天。”

毫不掩飾的厭惡從咫尺外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來,他是真的討厭那些欺負他的人渣,但我更驚訝他居然會直白地說出來。

普通的小屁孩兒就算有這種心思,也不會毫無顧忌的在有好感的人麵前直接詛咒吧,語言這東西,在咒術層麵上可是救人和傷人的利器啊。

我再次回想起我救他的初衷,確認對方是否被允許和小鬼接觸,但現在我開始懷疑吉野順平是否能和小鬼成為朋友了。他走的難道是救贖洗白,再黑化反派,最終不幸嗝屁的道路?肯定不是宿敵那種命定的關係了,吉野順平還不夠格。

異世界的虎杖要我照顧他,卻沒讓我轉告小鬼找到“順平”,這是不是說明在他看來由我接觸“順平”比由小鬼接觸更好?

但我在他眼裡應該不是一個能夠拯救彆人心靈的對象,所以這項推測和前麵的矛盾,思緒一時間打了個死結。

短暫的思考讓我沉默了兩秒,吉野順利地誤解了我的沉默,他又開始局促,緊張地手腳沒地方擺了,下一秒直接站起來。

“抱歉,我不該說這麼奇怪的話,謝謝你救了我,我這就走。”

小屁孩兒說著就往台階下邁步,看起來真的打算就此彆過了,我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是個人際關係極度糟糕的小屁孩兒,他不會和人相處,尤其是對他懷有善意或善舉的人。

我可能是後者。

“急什麼,坐下。”我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小子回到剛才的位置。

吉野順平猶豫了一下,還是緩慢地挪了回來,用手揪著純黑色的褲子。

“你不用跟我解釋你的言行,我理不理解對你來說也意義不大。”

吉野安靜了一會兒,蠕動嘴唇小聲地跟我說謝謝。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道謝的,但還是坦然接受了這句感激,並大發慈悲地表示有什麼問題可以繼續說。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還有很多。”對方抿了抿唇角,似乎想笑一下,但不太成功,“你能在這裡待多久?”

我瞄了眼手機:“你有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