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幼魚 over(2 / 2)

“什麼意思......”他慌道:“是我做錯了是嗎,可是我.......”

“你其實沒什麼錯。”我注視著他,直到另一個人被我眼神中的平靜淹沒,“你已經變強了,現在學到的東西足夠你在普通人的世界活得很好。不要太過於依賴咒術,身體的鍛煉還是重中之重。如果有人注意到你的特殊,彆暴露我們的關係,隻說有人教的,實在不行就隨便扯一個名字,這世界上未登記注冊的咒術師還是有的......”

我說了不少,一堆有的沒的,把我能想到的東西全部告訴他。順平沉默的聽著,眼睛裡的光搖晃著、搖晃著,差點熄滅了。但最後他隻是聲音乾澀地問了一句,是我不夠好嗎?

不是的。你很好。我希望你能越來越好。

從泥潭裡飛出,去擁抱藍天,在廢墟中綻放,讓花鳥月側目。我希望你走上平凡的正途,從陰暗的角落,走向光忙萬丈。我希望你過你溫馨的小日子,替我踏遍我終將忘卻的人生路。吉野順平,我羨慕你,你擁有我想替你守護的財富。

“其實咒術師並不能代表什麼不是嗎?你隻是被誤導了。”我故作輕鬆地說著寬慰的話,“不是非要去另一個世界才能證明自己。”

“你很聰明,有足夠的武力,能用自己的手保護自己和吉野凪了。你該繼續上學,咒術師的世界不適合你,那裡有太多的血雨腥風了。”

我頓了頓,“一開始沒有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的私心,你其實不適合當咒術師,就像我也不適合,但我出不來了,我希望你能逃脫這個怪圈。”

“所以還是我不夠格。”吉野順平突兀地笑了,用手遮住了臉。“你高專的內應該怎麼辦?”

“順其自然吧,也不是非得有這個人。”

這是實話,我之前確實打著把吉野順平送進高專的念頭,當成一根釘子,也不需要他起多大的作用,隻要關鍵時刻有用就行。但這樣做無疑會降低他本身的安全性,因為我不可能對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好,所以說什麼多提供一些庇護,都是掩耳盜鈴。

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啊,我深吸一口氣,決定速戰速決,交代完一切就該說再見了,吉野順平該從這場噩夢中醒了。

遇到我果然就是他的不幸,而所幸我倆還都沒走到最後,“就這樣吧,我已經沒什麼能教你的了,我們不是一路人。”

“如果我殺了他呢?”

步伐一頓,我邁出的腳又重新收了回來。吉野順平的語氣冷靜極了,深綠色的瞳孔中卻沉澱著瘋狂。

“你一定要跟我劃清界限,如果我殺了他呢,你會留下來嗎?”對方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身前,平視的視線逐漸變成仰視,我凝望他的表情,“留在我身邊,我們還和從前一樣不行嗎?”

風聲瑟瑟,烏鴉驚離了巢穴。

“......不,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

這句話就是我最後的溫聲細語,因為吉野順平已經撲過來鉗住我的肩膀問我為什麼這麼殘忍。我沒反抗,對方的力度告訴我小鬼的肩膀應該青了。但比那更紮眼的是吉野順平的表情,我從來沒見他這麼憤怒過,瞳孔裡甚至填上憎恨,一瞬間讓我呼吸停頓了幾秒。

我從不缺人憎恨,但吉野順平的憎恨和其他人不能相提並論。

“救你的命就叫殘忍?”

“誰在乎這條命!”

“你媽媽就很在乎,我在乎,能好好活著乾嘛要送死?”我瞪著他,“你知不知道死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吉野順平目眥欲裂,他在笑,有一瞬間我覺得他會直接掐住我的脖子,但他沒有,他把臉越貼越近,想看清我是否有一絲反悔。我沒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需要吵架。我緩了口氣,試圖抑製住自己越來越衝的語氣卻該死的沒能成功,“吉野順平,你十七了,該懂點事了。”

“我不懂事?”吉野順平都氣笑了,他笑得停不下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說我不懂事?兩麵宿儺,可真有你的。

他/媽/的什麼不要吵架!我被他笑得滿腦子都是臟話,心肺裡壓不住的火冒三丈,這還壓個屁,乾脆也不壓了,我一擰身直接撥開他的手。擋在身前的人牆撤開讓我的視野頓時開闊了不少,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剛才他站的到底有多近,以至於讓空間都顯得有些逼仄了,不健碩的人影卻充滿了壓迫感。

“你好像還挺不服氣,”惡毒的話控製不住的往外冒,直到今天我才終於見識到原來我這麼會戳人心窩子。

“我說錯了嗎?吉野順平,你連自己真正想要什麼都不明白還在這裡糾纏不休,我所在的世界你根本沒資格踏足。”

吉野順平氣得臉都扭曲了,我清楚地看到他跳起的一條條青筋卻隻感受到一陣快意,我放肆地笑,說得更囂張了。

“十七歲都快成年了吧,彆老是讓你媽媽擔心,整天給她添堵還不如多花點時間看看心理醫生。中二病也該治治了吧,你還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彆做夢了!大夢想家。天真的家夥你真的要等到大器晚成嗎!”

“你閉嘴!”

迅疾的拳頭砸在耳邊,我聽見了骨肉分崩離析的聲音。

“閉嘴。”他念叨著,呼吸顫抖得像要喘不過氣了,深綠的眼睛這次多了些祈求,目光濕潤的好像在哭,我心跳一滯,下意識移開了視線又一瞬間恨自己心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如乾脆點給個痛快!

“宿儺,你看著我。”

看就看,我扭過頭瞪他,眼神一點都不怵,勢要把那些僥幸希望都一一逼退。但吉野順平就是不後退,他甚至找回了一點理智,從剛才的暴怒中平靜下來,頃刻間變得可憐了。

“我把他殺了,然後我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好不好,你給我次機會。”

他懇求道:“你給我次機會,我保證我這次一定會做好。”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我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是我把他變成這樣的嗎?

是我,也是其他人。

原來毀掉一個人是這麼簡單又令人作嘔的一件事,輕而易舉地就像摘下一顆蘋果,可我要怎麼把它安放回樹上呢?

“對不起,”我聽見自己歉意的聲音,“你媽媽在等你。”

他愣住了,眼裡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消失的一乾二淨。那些沸騰的、炙熱的、毀滅的東西都一點點蒸發,化作飛灰,他失魂落魄的後退了幾步,呆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心發呆。

又過了一會兒,像是要印證什麼,他向地上倒著的伊藤翔太走去,把手搭在他脆弱的脖頸上,手指抽動著試圖收緊。那隻手其實不算有力,但很有技巧,知道該如何使勁,該使用怎樣的角度就可以輕輕一下扭斷他的脖子。

但死神的鐮刀最終也沒有揮下,時間也許過去了很久,又或許隻有我覺得有那麼久,耳朵裡始終沒有骨骼錯位的聲音。

吉野順平望著自己的手,表情疑惑。

他做不到,不是因為已經撞碎的指骨,不是對霸淩者的寬恕,也不是對生命的敬畏,僅僅是為了不讓媽媽的靈魂哭泣。

他們不配。

咒術師不配,什麼都配不上他用自己和吉野凪的未來去換。他想起他最初的願望了嗎?想起關東煮攤子上那句要讓她幸福嗎?

“我不會殺他。”吉野順平最後說道,愛麗絲的仙境就此關閉。撥亂的時鐘被撥回了正軌,我鬆了一口氣,一時百感交集,仿佛見證了一顆艱難虯曲的樹如何爬出岩逢,朝著烈日生長,它崎嶇的枝乾是它的一部分,斑駁的樹葉儘管並不美麗但是獨一無二。

吉野順平可能不是個好孩子,但他的確能和虎杖成為朋友。

這就是最後了吧,最後的最後,這一夜有太多的不愉快了,但在這一刻,我還是希望能說一些祝福的話:

“預祝你考上東大。”

——回你的普通人世界去吧。

吉野順平沒有回答,他坐在地上,表情放空,一個人吃完了兩人份的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