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一臉的下次還敢,我也懶得說他,抬手一個腦瓜崩,虎杖乖覺地“嘶”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疼還是假疼,反正效果到了。
“接下來乾什麼?”
“你去清理廚房吧,”我從椅子上跳下來,“我去擦玻璃。”
二樓是小鬼跟他爺爺的臥室,靠裡側的位置有個不大的儲物間,小鬼的房間沒開陽台,兩塊寬大的玻璃提供了大部分光源。
我先去了瞧了眼老爺子的房間,這裡缺少小物件,顯得稍有些空曠,基礎的打掃已經已經做過一遍了,我掃了眼地麵,確認小鬼拖過這。
心情很差吧,我擰了擰抹布,知道那小子心中一定充滿感傷,故地重遊就是這麼悵惘的一件事,追憶親人很容易觸景生情。太陽不知何時已經慢慢傾斜,陽光不再熾烈,反而溫軟和煦,我打開封閉的窗戶,讓澄澈的空氣換走屋內的沉悶。
虎杖那屋的打掃就要複雜多了,看得出他沒進來過,和他爺爺那屋不同,這個房間的地麵還一踩一個腳印,臟得清新脫俗。
我看了眼幾乎沒辦法下腳的木地板,和遠處呈現淡灰色的玻璃,那玩意兒之前是透明的吧,小鬼走之前抹了油嗎,也太誇張了。
一米高的窗沿,一米四的窗戶,踩著窗沿清理似乎是最佳辦法,我沒做思考一個跨步就踩上去,低下頭剛好看見虎杖在樓下。小朋友正在院子裡麵灑水,深藍色的水管被他搭在飄窗上,小鬼坐在那裡目視前方,看著像在發呆,又好像陷入回憶。
“在偷懶嗎?”我揚聲說道,虎杖立刻抬頭,表情仍有些怔愣,我趁著他沒反應過來,手伸出窗外,快速而用力地擰了下毛巾。
“宿儺!!”
小屁孩兒淋了一臉水,狼狽得像從泥漿裡滾出來,我頓時笑出聲,聽著他“咚咚咚”一路從一樓喊到二樓。
“你完蛋了!”虎杖大聲宣布,一把推開了自己房間的大門,我早蹲在窗沿上等他上來,當下挑眼一笑,轉身從窗口跳下去。
兩層樓的高度不過零點幾秒,我在落地的瞬間調整了姿勢,下落的衝力被合理的分散出去,作用到咒骸上時已經不剩什麼了。原地站起身,我仰著惡作劇成功的壞笑回過頭去找虎杖,卻看見對方大半個身體伸出窗外,一張臉寫滿了驚恐。
......怎麼回事?我立刻收起笑容,小鬼這會兒已經追著跳下來了,他極快地檢查了一遍我的身體,確認沒事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這才二樓而已。”
“我知道,”對方抿唇,臉上還驚魂未定,他瞪了我一眼,胳膊一張往前一倒就抱上來,說你嚇死我了。
小鬼的行為在我意料之外,所以我控製不住地僵硬了一下,虎杖倒是完全沒在意,把臉埋進我肩頭,很久沒說話。時間推移,我回抱了反常的小朋友,對方一動不動,好像已經睡著了,隔了好一會兒,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小聲地對我說:“我小時候也這樣跳下去過。”
“那時候爺爺非常生氣,我覺得他小題大做,還因為這個跟他吵架。”
聽起來非常天真淘氣,很符合小孩子倔強又不服輸的心理。“後來呢?”
“後來我跟他道歉,但其實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直到剛剛,”他輕輕地轉動腦袋,臉頰摩擦著身下柔軟的衣服,“我看到你那樣跳下去的時候,才明白當時的爺爺是什麼心情。”
“真的,非常,非常可怕。”
“以後不要那樣做了。”他緊了緊胳膊。
夜晚,又一片晴朗的夜空,風吹過庭院,帶來秋意的涼爽。窗外的月色非常醉人,可惜半輪盈月到底沒有滿月漂亮。七月十五是鬼節,明天的滿月照例會陰氣極盛,可惜現代的靈氣變少,否則保準一副群魔亂舞的景象。
虎杖躺在我的身邊,我們不知何時變成了這種情況,回憶起來好像是小孩兒撒嬌,拽著人不讓走,最後便半推半就了。
他攤著身平躺,我也一樣,於是這張單人床就變得有些擁擠,這是他爺爺的床,本來說好了這個房間歸我,結果他半夜摸過來。
我原本是打算坐一晚上的,身為詛咒本來也不用睡覺,結果過了十二點,小鬼悄悄地推開房門,跟我對上視線,表情有些尷尬,“你還沒睡啊。”
我懶得回答他這個弱智問題,他知道我不用睡覺,隻是沒話找話。
沒話找話的虎杖小朋友大著膽子側身溜進了房門,一溜煙竄到無人的床上,裹著被子對我行注目禮,十分鐘過去,他打了個哈欠,繼續鍥而不舍地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實在沒辦法,扭過頭問他到底想乾嘛。
“要晚安吻嗎?”
他眨了眨眼睛,看樣子居然還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小鬼矜持地說道:“隻能親額頭。”
“我看你是欠揍。”
小朋友頓時笑出聲來,身一歪倒下去倒不再鬨了。過了一會兒,他又轉回身來,頭枕著手臂,聲音輕得像夢遊。他說你不過來躺一會兒嗎,頓了頓,說陪我躺一會兒唄。
我遙望著天邊橢圓形的月亮,沒說話,起身關上了窗子。
躺下之後小鬼老實多了,閉著眼睛,呼吸慢慢勻稱。我待在他身邊,倒是沒覺得彆扭,但乾瞪眼看天花板也屬實沒意思。我回憶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這樣長久地躺著一般意味著失眠,而克服失眠的第一個步驟就是閉上眼睛,於是我也闔眼。
睡著是不可能睡著的,但是催眠自己睡著也能很好的消磨時間。
就在我覺得我能這樣躺到天空泛白時,虎杖動了一下。他先是小幅度地移動了一下手臂,手肘幾乎是立刻就碰到了我的,小鬼頓住,幾秒後又重新動作,謹慎地出聲:
“宿儺,你睡了嗎?”
我沒有答話,用沉默表明了我的態度,老子不想理你。但小鬼又輕輕動了一下,他向下蹭,側身摟住我的手臂。
“我有點想我爺爺了。”
我睜開眼,在心底長長地歎氣。小孩兒抱著的手臂被我輕鬆抽出來,轉而塞到他腦袋下,小朋友聰明地沒有抬頭,避免了視線相接可能造成的尷尬。但他又非常誠實的往前蹭了兩下,我乾脆也轉身,把人撈進懷裡。
搭在背上的手掌輕輕拍著,這個動作很像哄小孩兒,而我也確實是在哄小孩兒,隻是虎杖多少還有點不自在。他害羞的樣子挺難見的,但我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說什麼俏皮話,安靜而柔和的氣氛中,小鬼很快徹底放鬆了身體。
“宿儺,謝謝。”他把鼻尖貼在睡衣的領口下,我的睡衣。
“我睡著了。”
“我也睡著了。”他忍不住笑起來,肩膀輕輕地抖了抖。笑過之後,小朋友終於能安心地睡覺了,他含糊地說了聲晚安,我沒有回答,等到人真正睡著後才停止了撫拍。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