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從容不迫，虎杖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總之就是記憶會回來的對吧，但是這就又涉及到他倆之前說過的問題了——“特權是會收回的”，宿儺說一旦有危險就要他機靈點趕緊跑，這是不是意味著——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之後會變成什麼樣。他丟失的記憶可能比自己想象中更多，多到甚至會影響個人意誌的地步。

那也太…太什麼，太可怕了？太悲哀了？虎杖不知道，他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想到宿儺說要他遵守約定，一會兒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要宿儺將負麵情緒傾瀉給自己。要是宿儺想起那些丟失的記憶，他會變成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嗎？他會嗎？

虎杖有點慌了，但他還是故作鎮定，“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宿儺抬起頭，掃了他一眼，“我就是告訴你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真的有嗎？”虎杖更慌了。

“目前還沒有。”宿儺擺了擺手，“這不重要，我要說的不是這些。聽著小鬼，我要是睡著了，你的力量就會在一定時間內進入不可避免的衰弱期。”

虎杖又是一愣，“這還和我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宿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笨，“如果說你的實力是B的話，那麼假定我現在是S，而你的真實戰力就是S，但等我睡著了，你就隻有B了。”

“為啥我是B啊。”

“說你B都是給你麵子。”

“可惡，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虎杖磨了磨牙，心裡卻莫名其妙地平靜下來。

“……還會發生上次那種事，你在聽嗎？”

“在聽！”虎杖打了個激靈，上次那種事，不就是說的少年院麼，當時那種情況讓他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他得承認，哪怕是現在的他也打不過特級。

“也就是說我沒辦法保護你了。”

虎杖咳了一聲，被人當麵說保護還挺不好意思的，這蓋過了他心裡的陰霾，少年撓了撓臉頰，“我覺得我已經變強不少了。”

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為自己挽尊，宿儺奉行鼓勵式教育，他知道這點，並且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對方的誇獎。

果然，詛咒之王先一步對他的成績表示了肯定：“你成長得很快。”虎杖挑了挑唇角，很難抑製住它不要上翹。

“但是天賦轉化成實力是需要時間的，你目前最缺的就是時間。”對方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樣太嚴厲，於是又寬慰道：

“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比伏黑惠還強了，趕上你的同伴是很重要的節點，我剛接觸咒術的時候做得還沒你好呢。”

“真的嗎？”虎杖十分驚訝，“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天才掛的呢。”

宿儺笑了一下，虎杖真喜歡看他笑，“天才確實有，但我起步比較晚，加上各種原因，總之最開始挺慘的吧。”

“有多慘？”

“沒日沒夜地被人追殺，好幾次命懸一線？”

那真的很慘，虎杖收起笑容，他還以為頂多是學習不順利，開小差被抓之類的小事。

“你從小就這麼......”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多災多難嗎？”上來就被人追殺。

宿儺瞥了他一眼，“你很感興趣嗎？也不算特彆小吧，就比你小幾歲。”

那就是很小了，虎杖嘀咕，有心說點什麼，但還沒開口，自己就先泄氣了。反倒是宿儺，看他情緒低落下去，體貼地把話題轉了回來。

“為了我們兩個的人身安全，我剛才立了個對此的‘束縛’，讓你在關鍵時刻能叫醒我。”

虎杖想了一下，“有什麼要強調的嗎？”

宿儺又笑，虎杖摸了摸鼻子，他知道那是個讚賞的笑，但他不想表現得太高興，要沉穩，他告訴自己，要沉穩。

“很聰明，這就是我要說的重點，除非生死攸關，否則你最好彆叫醒我。”

虎杖盯著對方認真的表情，片刻後點了點頭。

“還有，危險不一定來自於你看得見的敵人，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自己細心斟酌。”

……

轟隆轟隆，列車駛進山洞，四周的光一時被黑暗吞沒，虎杖回過神來，手中的咒骸項鏈散發出柔和的淺白色光暈。普通人看不見這些光，但虎杖還是小心地把項鏈收起來，貼著身體藏好，舒了口氣，他揉了揉額角。

離下車還有一段時間，他決定再睡一會兒。

.

“第十三層”在城市的上空遊蕩。

他很無聊，地上的人類和螞蟻一樣多，它們都看不見他的身影。

“第十三層”不喜歡人類，他喜歡他的新主人，也想念悠仁，但是新主人警告他，最近都不可以靠近悠仁，免得他偷吃的事被發現。

“第十三層”好無奈啊，他歎了口氣，早知道就不吃那幾個人類的靈魂了，他的療傷已經進行到關鍵時刻，身邊老是有人類又尖又利的哭聲，特彆難聽不說，還很容易被悠仁逮住。

明明他都是為了悠仁，到頭來卻被禁止跟他一起玩。

“第十三層”委屈極了，憂鬱地趴在雲層裡生悶氣，下麵的風景乏善可陳，世界壁上被他挖了一個洞，他經常乾這種事，走的時候記得填上就好了。這個洞剛好夠他把身體塞進去，垂頭喪氣地趴在這消化肚裡的食物。

消化靈魂是件費力的事，但是效果也立竿見影，暖洋洋的感覺從肚子裡發散出來，“第十三層”發出一聲舒適的嚶嚀。

靈魂對他來說就像養料，或者說好吃的小零嘴，沒事嘗一個，每一個都有各自的味道，他喜歡收集它們。

悠仁的靈魂是一個亮亮的光團，白白的，軟綿綿，他曾經短暫的觸摸過，那感覺就像是......像……對！像棉花糖。他見過人類吃那種甜甜的食物，眼饞了好久。直到被宿儺大人警告，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總之就是不能吃了。

但看起來真的很好吃啊，棉花糖。

真想嘗一口。

“第十三層”歎氣，人類真是太脆弱了，一旦靈魂缺了一點就容易生病，就像悠仁那樣，他病了好久，“第十三層”不想他死掉，隻能勉強抑製住自己的食欲。這可太難了，他以前從來都是想吃就吃的。

所幸他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小號的棉花糖，雖然不太亮了，但依舊軟綿綿，不知道如果他表現好的話，宿儺大人會不會允許他嘗一口呢？

對美食的期待讓“第十三層”精神起來，他晃蕩著腳丫，盯著下方的人類分辨每一個靈魂的味道，它們看起來都不太好吃。

他想起新主人的靈魂，宿儺大人的靈魂像霧一樣，模糊不清，一會兒凝聚，一會兒溢散，顏色也忽明忽暗，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是這樣，當然也不敢吃。

啊，他好像不該這麼想，宿儺大人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第十三層”翻了個身，蹭了蹭鼻尖，他又開始想念悠仁。宿儺大人總是很凶。當然他有時也很溫和，也不常生氣，跟他的前主人比起來真的非常好說話。他不想惹對方生氣，他可喜歡他的新主人了。

“第十三層”換了個姿勢，他有點躁動，胃裡熱騰騰的靈魂蒸得他渾身上下都很燙，很想做點什麼，剛好一架人類稱作是“飛機”的大家夥從他的身邊劃過，把它丟進空間裂縫裡需要多大力氣呢，要不要試一試？

“第十三層”思考了一秒，試試吧。

就在他把想法付諸於行動的上一瞬，一個靈魂有點眼熟的人類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第十三層”停下腳步。

他回憶了一下，這個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家夥，好像叫吉野順平？

對方似乎比之前強了不少，“第十三層”好奇的盯著它看，覺得很新奇，人類這個種族總是格外善變，一天一個樣，出現和死亡一樣快。

對方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第十三層”想了想，挪動屁股跟上去。

他得找點事做，乾等實在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