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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了一會兒,天色卻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暗下來。
宋沅有些擔憂地望望天,“糟糕了,看樣子是要下一場大雨,今天應該找不到黃芪了,我們得走了。”
“好。”
沈利全都聽宋沅的安排,去收拾東西。
然而頃刻間,大風呼嘯,陰雲密布,前後不過三分鐘,大雨傾盆。
豆大的雨滴猛砸在臉上,拚命衝刷著山表的泥土,宋沅幾乎睜不開眼睛。
沈利脫了外衫,隻穿一件背心,將外衫展開罩到宋沅頭上,為他勉強擋住部分雨水。
轟隆巨響間,宋沅大聲道:“不好!可能有泥石流,我們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左找右找,全身都淋透了,沈利發現一個隱秘的山洞,兩人連忙撥開洞口前的荊棘,一齊鑽了進去。
果不其然,一分鐘後,泥石流裹挾著被攔腰截斷的樹乾,奔騰而過。
應該不至於命喪於此吧?
宋沅有些後怕,將身上濕透了的衣服脫下來,想了想,乾脆擰乾,用衣服擦了擦頭發。
他順便幫沈利也擦了擦。
這幾乎是順其自然的動作,等擦完,宋沅才一拍腦袋,意識到自己的擅作主張有多不妥。
沈利未必把他當好朋友。
可能大佬會嫌他的衣服臟。
宋沅鬼鬼祟祟地瞄了沈利一眼,濕發落在他眉間,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淩厲的英氣。
看他麵上沒有任何不悅,宋沅才鬆了口氣。
一陣涼風灌進山洞,宋沅打了個哆嗦。
沈利從背簍裡拿出幾個打火石,在山洞裡拾了些樹枝和乾草,打著火,自己也將濕衣服脫下來,開始烤火。
“來烤烤,彆感冒。”
宋沅趕緊朝著那簇火挪動過去。
溫暖明亮的火焰讓他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
大佬果然是大佬,比一般人要深謀遠慮地多。
宋沅現在無比慶幸上山時把沈利也帶了過來。
沈利牌救急錦囊,居家旅行必備,你值得擁有!
昏暗的山洞裡,劈裡啪啦的火焰燃燒聲響起來,天然的白噪音,讓身心疲累的宋沅有些昏昏欲睡。
他突然想到什麼,又驚醒過來。
沈利的身上還纏著紗布!
他忙去看沈利,後者還穿著濕透的白背心,硬是一聲沒吭。
宋沅著急:“快把這衣服脫下來吧,裡麵濕的紗布裹在身上,傷口會感染的!”
沈利垂下眼眸,問:“你……很怕我會感染?”
宋沅直白道:“當然,我最見不得病人受苦,快脫下來。”
沈利麵上表情意味不明,但還是乖乖照宋沅所說的去做。
他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很聽宋沅的話。
宋沅內心微微一動,把這歸結為朋友間的依賴性。
不管怎麼說,和大佬成為朋友,絕對不是壞事。
白背心放到一旁,宋沅去拆解沈利身上的紗布。
還好是昨天才換過的,因細菌而感染的危險性不大。
但淋了雨可就不一定了。
宋沅不敢大意,仔細認真地將紗布拆下來。
少年布滿疤痕的身體裸.露出來。
這比宋沅第一次為沈利處理傷口所見的那樣,已經要好很多了。
每次看到沈利的傷疤,他都要從心裡咒罵一遍沈存這個殺千刀的,竟然下這麼狠的手。
沈利像片野草,烈火焚身,卻春風吹又生。
宋沅不止一次感歎大佬堅韌的生命力。
沈利往一邊側了側身體,似乎不想讓宋沅看到橫七豎八的傷痕。
宋沅卻把他掰過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過了很久,他放鬆一笑:“不會感染的,幾乎都已經愈合了。”
看沈利想要遮掩的樣子,又安慰道:“如果你對這些疤很介意,以後可以去醫院消除的,不用擔心。”
“很醜麼?”
沈利的嗓音有些艱澀。
宋沅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沈利會露出這麼局促不安的表情。
這麼多天的相處,沈利無疑是複雜的,他見過他冷漠的樣子,溫和的樣子,甚至瘋狂偏執的樣子……
但沒見過他的不安。
宋沅這才意識到,無論如何,沈利終歸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他也會在意彆人的眼光。
於是宋沅直起身子,輕輕擁抱了他一下。
溫暖的觸感稍縱即逝,沈利還來不及捕捉,宋沅便離開了他。
四目相對,少年認真堅定地對他說:
“不醜,一點都不醜,我永遠都不會覺得我的朋友有哪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