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柏塔-弗利正睡在樹下,淺金色的發垂落至一側,像夏夜裡傾瀉至湖泊的靜謐月光。而馬爾福已經將袍子蓋在了她的腿上,隨後他坐在草地上安靜的凝視著她,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過了一會兒,馬爾福又從外套的內兜裡摸出了什麼——
那是一小捧紫色的花。
他不該待在這兒的。西德尼下意識地抓住袍子,兜裡的發夾硌的他手心發痛,他催促自己應該趕緊回城堡完成自己的魔法史論文,而且小格林格拉斯那邊也有了新的動向,有待他的考證。
可是他怎麼也拔不動腿,西德尼覺得自己像個卑劣的窺探者,他就這麼遠遠的躲在樹後,看著馬爾福小心翼翼地將花彆在了女孩的耳後。
西德尼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大概是梅林聽到了他的呼喚,愛爾柏塔-弗利醒了,並快速攥住了馬爾福的手腕。
見狀西德尼無聲的鬆了口氣,同時他的心裡泛起微妙的嘲意,要知道這位女級長非常討厭彆人的觸碰,馬爾福這樣的行為顯然越界。可接下來的畫麵卻打破了他的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後,馬爾福竟然牽住她的手,同她一起並排坐在了樹下。
可怕的是弗利竟然沒有拒絕。
……她沒有拒絕?
“……”
而當他看到一隻發夾出現在弗利手上的時候,西德尼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麼,他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再去看走到湖邊的二人,緊接著蹲下.身將自己的身體嚴嚴實實的藏在樹後,同時根本不能理解他們之間的親密——是的,他隻能用這個詞彙來形容弗利和馬爾福。
為什麼會這樣?
“……注意,一小時後宵禁,還沒有離開的學生……”
平斯夫人的聲音令西德尼猛地回神,他眨了眨酸澀的眼,低頭時才發現原本乾乾淨淨的羊皮紙上出現了一大灘墨跡,以及一串淩亂的字母。
K e l l y.
……凱麗?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令西德尼在記憶裡翻出了一年前的那段經曆。
……
【赫奇帕奇的休息室溫暖明亮,而事實上這裡更像是一處被人精心打造的溫室,四處可見生長旺盛的盆栽或者爬了小半個牆麵的綠植,間或夾雜著粉白色的花朵。
而角落裡的餐櫃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甜品,以及冒著熱氣的茶壺。
“真巧,蘭迪。”
正坐在南瓜色的布藝沙發上,黑發黑眼麵容英俊的男生微笑著說。他的膝前擺了張小巧的圓木桌,桌上放著一隻沙漏和兩套款式相同的杯碟,而他腳底下泥土色的地毯看起來暖融融的,“凱麗也曾問過我守護神咒的問題。”
“凱麗?”
正整理著魔咒要點,已經開始有些困倦的西德尼抬起頭,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強打起精神看向這位意外結識的友人,“她是您的朋友嗎,裡德爾先生?”
名為裡德爾,身穿赫奇帕奇院服的男生這會兒正擺弄著立在沙發旁的盆栽,龍血樹那深綠色的長葉在他的指腹間晃動,聞言他輕緩地回答道:“不,當然不。”像是想起了什麼趣事,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在這件事上,凱麗是對的。”
裡德爾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收回手的同時,目光輕飄飄的掠過西德尼身上的袍子,他轉而又說:“蘭迪,我想你身邊應該有這樣的人,他們聰明好學,謙遜有禮……”
“……”
西德尼還沒來得及細想,思路就立刻被對方帶偏,腦海中浮現出了一道身影。
“看來你想到了某個人,你討厭他?”
裡德爾那獨特的聲線再次響起,可奇怪的是他的聲音仿佛是從水裡鑽出來的,遞進耳朵裡時帶著幾分令人恍惚的朦朧和鬼魅。
“……”
古怪的酸脹感蔓延到了太陽穴,很快轉變成了針紮似的刺痛,西德尼晃了晃腦袋等待著這陣熟悉的疼痛消失,同時他發現裡德爾不知何時拿起了擱在圓木桌上,沒有經過雕琢的純白杯碟。
黑發赫奇帕奇的聲音又清晰起來,“或者她。”
“不,裡德爾先生。”
西德尼下意識地錯開視線辯駁,可就是這一瞬間,他在餘光中發覺周圍的事物忽然陷進了黑暗裡,就好像諾大的空間裡隻剩下一盞可憐的燈懸掛在他們的頭頂。
他條件反射的四處一看,可周邊的擺設依舊,燈光柔和,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錯覺,他遲疑地開口:“我——”
“看來這是位特彆的女孩。”
大概是從他的態度判斷出了‘某個人’的性彆,裡德爾意外的沒有給他組織語言的機會,並用一種很平常的語氣問:“斯萊特林?”
還不等西德尼有所回應,裡德爾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偏頭看了眼玻璃窗外漸沉的暮色,隨後體貼的說:“蘭迪,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想你該回寢室裡休息——”
“不!”
即便頭疼的情況沒有減輕,但西德尼卻根本顧不上這些,他幾乎是在對方話音未落便急切的出聲說道。
他實在是舍不得放過每一個學習魔法的機會,於是西德尼身體前傾,相當懇切地開口,語中透露出哀求:“真的很抱歉——我可以再跟您學幾個咒語嗎,裡德爾先生?”
“當然,如果你堅持的話。”
儘管自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可裡德爾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快,看起來依舊從容優雅。他隨手將杯碟放在邊櫃上,緊接著伸手翻轉了圓木桌上的沙漏。
“勤奮是件好事,”他輕輕敲了一下沙漏,承載著細沙的玻璃發出清脆的叮響,“但我想你應該修整五分鐘。喝些熱茶吧,蘭迪。”
聽了他意有所指的話後,西德尼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竟然出了許多汗。他尷尬的道了歉,在擦去額前的汗珠後,趕忙端起眼前鑲著金邊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清甜的茶水順著喉管滑下,薄荷的香氣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頭部的疼痛,讓他頓時輕鬆不少。
真神奇。
哪怕西德尼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還是忍不住感歎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撿到裡德爾的日記本純粹是個意外,而他壓根就沒想到能夠造夢的魔法物品竟然能讓他在夢中學習知識。
這讓他如獲至寶。
“其實在斯萊特林裡應該有很多這樣的學生,”裡德爾繼續了剛才的話題,他雙手交握,看上去有些不以為意,“你為什麼會先想到她?”
“……”
意猶未儘的西德尼猶豫了一會兒,其實對他來說裡德爾是個非常不錯的傾訴對象——真正的裡德爾早已老去,或者不在人世,他麵對的隻是一個虛影,一個沒有生命的魔法物品。
於是他倉促的隱去一些細節,一邊喝茶一邊同對方簡單的訴說了自己在斯萊特林的遭遇。
“真是讓人……意外。”
向來友善的赫奇帕奇並沒有說些寬慰人的話,而是意味不明的點評了這麼一句,“蘭迪,其實我喜歡和聰明人相處,他們才華橫溢,精明肯乾。但有時候缺點也更加明顯,傲慢,自大,恃才傲物。”
“而聰明的凱麗也有這種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但我想她很快就會改掉它們,”裡德爾黑玉似的眼睛望向沙漏,他意味深長道:“至於你口中的弗利小姐也同樣如此。”
喝下最後一口薄荷茶的西德尼一愣,因為在剛才的敘述過程中,他沒有過多的描述愛爾柏塔-弗利,僅僅是含糊的說了句‘她很不一樣’,但裡德爾為什麼要說她同樣如此?
可惜裡德爾沒有像往日那樣解答他的困惑,這位赫奇帕奇沒有再看沙漏一眼,“那麼——蘭迪,或許我們可以開始學習下一個咒語了。”
裡德爾的話令西德尼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空茶杯,就在他拿起羽毛筆的時候,卻模糊的看到邊櫃上的杯碟似乎變了個樣子。
……藍色?
那套茶具是藍色的嗎?
諸多疑惑在心中一閃而逝,西德尼卻沒有時間多想,而是選擇繼續鑽研那些難懂的咒語。】
那是一段像夢一樣的,讓人無比難忘的經曆。
“……”
西德尼沉默著將已經不能再使用的羊皮紙和羽毛筆收進了書包裡,隨後抱起書本離開了圖書館。
其實在丟失了裡德爾的日記本後他十分焦慮不安,甚至一連幾天都睡不好覺,因為對方確實教了他不少東西——即便後來他在愛爾柏塔-弗利隱晦的告誡中慢慢的意識到,那本日記本不是普通的魔法物品。
但是如果可以重來,西德尼想,他可能還是會撿起那本日記本。
可惜命運女神卻在嘲弄他,不屬於他的東西永遠不會屬於他。
就像是裡德爾的日記本。
就像是那雙深灰色的眼。